少爷(魔影魅灵之十二前世篇)(59)
她一怔,猛地停下脚步。
见她脸色苍白,额有冷汗,长发散乱,一副从恶梦中惊醒的样子,白露担心的看着她。
「怎么了?阿澪,妳还好吗?」
「好,当然好。」她压着火,冷哼着,本想掉头回房,却又觉这太明显,只能定在原地,再问:「妳家少爷不在,妳来这儿做什么?」
「快入秋了,夫人为少爷做了些秋衣。」
白露指着她方才搁在一旁地上,准备收到衣箱里的秋衣,道:「让我送过来给少爷。」
闻言,她不爽脱口:「他不是在应天堂,怎不自个儿拿过来?」
「少爷不在药堂里,他同老爷一起出门待客了。」白露微愣,回了话后,好奇问:「少爷没同妳说吗?」
阿澪听了更恼,瞇着眼,再忍不住恨声道:「我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他拘来关着的怪物!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去哪何须同我报备!我就是饿死了,他怕是根本也不在乎——」
她越说越火,一甩袖,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白露傻眼,一时有些无言。
鬼岛地窖里存放的粮食,足足能让一家四口吃上一整年,当然是不可能饿得死阿澪。
可她怎样也没想到,少爷出岛那么多天,竟然一句也没同阿澪说,难怪她气成这样。
要说是之前阿澪刚来那时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与阿澪明明早已同床共寝,那年除夕,他虽没明说,却也摆明了,他就是认定了非阿澪不可,就连老爷夫人都知少爷心意,怎么这会儿,出门却连说都没说一声呢?
该不会,他这阵子出门,都一句没吭吧?
她知道少爷有时很随便,可这也太随便了,换做是她,也要生气恼火的。白露叹了口气,都说宋家的少爷聪明呢。
这会儿还不就胡涂了?
她好气又好笑的把秋衣替他收到衣箱里,这才起身,去查看阿澪。
可那女人不在房里,不知跑哪去了。
见她被褥凌乱,白露便顺手替她收了,又到厨房里查看,果然不见大灶、锅盘有动过的痕迹,想来那女人这几日吃都没吃上一口。
大概气都气饱了吧。
白露生火煮了清粥,弄了几道小菜,端上了桌。
她知阿澪性格别扭,定不会在她还在这儿时出来吃饭,所以弄好了之后,收拾完便走了。
那一天,事情很多,这时节已近秋收,总有很多的事要忙。
她回到堂里,忙了一下午,待能喘口气,天早黑了。
走在药堂后方宋家大宅寂静的院廊上,她穿庭过院,正要回屋,却意外看见大屋深处,少爷久没人居的那处院落,亮着灯。
她一怔,绕过去查看,就看见出门数日的少爷,不知何时回来了,他正在屋里摆弄一只铜镜,那铜镜她见过,它会发出奇怪的光芒,显示着她未曾见过的符文,那是之前他和阿澪会一起看的东西,可这会儿,那些文字却和先前有
些不同,它们不再排列成圆柱状,反而随着他的手指,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交叉盘旋着。
偶尔,他还能将其摘取移除,或新增新的光字上去。
蓦地,他像是察觉了有人在外头,将铜镜一转,瞬间收了那些发光的符文,右手再一挥,她眼前半掩的门就瞬间敞开了。
白露吓了一跳,却只是站在原地。
见是她,他笑了笑。「原来是妳,吓我一跳,进来吧。」
她收摄心神,跨过门坎,走了进去,「少爷何时回来的?怎没让人通知一声。」
「刚到。」他笑着边说边把铜镜搁在桌上,替自己倒了杯茶水,边道:「想说晚了,不想扰了大伙儿,便自个儿进来了。」
白露闻言,一时无言。
眼前这屋虽是他的院落,却几年都没人住了,这儿和鬼岛上的老屋不同,
皆是高桌高椅,虽然每季她都还是会让人打扫,可没让人天天在这儿备着热茶,更别说备着点心了。
可此刻屋里,窗明几净的,桌上非但有热茶,还摆着点心,就连桌案上的笔洗都尚且有水,那砚台里的墨都还没干,搁在笔山上的笔仍沾着墨,地上的红泥小炉里尚且有火炭在烧呢。
刚到?这男人是当她瞎了不成?
她不知他在想啥,只径自上前,替他收拾笔墨。
他见了,玲着那杯热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问。
「怎么,生气啦?」
她闻言,眉也不挑,只淡淡道。
「少爷做事总也有自个儿的原由,少爷若不想让白露知道,自然有不让白露知道的道理,白露当然不会多问。」
他一听,放下热茶,以手支颐,瞅着她,笑道:「欸,苏爷之前同我说,若听妳白露白露的这样称呼自个儿,那就定是恼了。」
这话,还真教她恼了。「他哪个不好说,同你说这做啥?」
「要我别惹妳生气啊,他会心疼的。」他眼也不眨的笑着说。
她一怔,红霞上了脸,莫名羞窘,她拿起那沾了墨的笔,替他把笔洗了,把话锋一转,道:「少爷你出门数日,可同阿澪说了?」
听到这句,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眼前男人像是瞬间屏住了气息。
她抬眼,只见他不知何时又拿了那铜镜在手里把玩,他往后靠在椅背上,
一双眼瞅着铜镜,把那镜子翻过来、转过去的,一副百般无聊的问。「怎么,她问妳了?」
见他如她所愿的转了话题,白露松了口气,洗了笔,把笔挂回木制的笔架上,道:「下午我去了鬼岛一趟,阿澪看来有些恼呢。少爷你就是再忙,出门还是多少说一声吧。」
「说什么?」他垂眼将铜镜定住,看着镜面中的自己,扯着嘴角,道:「我若不在,她才开心,方有空做她自个儿想做的事,我老待在那儿,她还嫌烦呢。」
眼前男人那故作无事的模样,教她愣了一愣。
这德性,多眼熟,和她家那口子闹别扭时,差不多就一个样。
忽地,她领悟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傻眼。
不会吧?怎么可能?
白露错愕的看着他,不禁脱口。
「少爷,你故意的吗?」
这话,教他倏然抬眼,笑了。
「故意什么?」
「出岛却不同阿澪说。」她直言。
他挑眉,笑着再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白露瞅着他,有些无言,不想再同他瞎绕,她将装着水的笔洗和砚台都一一收到一旁搁着的托盘上,边道:「白露不是少爷肚里的蛔虫,怎会知少爷为何要这么做?可白露知道,若阿魅哪日出门,这般没消没息的,我心里定也会忧着,日不能寐,夜不能睡,就是吃也没胃口……」
话到这,她忽又醒悟,岛上那女人,怕也不仅仅是气饱呢。
白露抬眼,看着那仍佣懒坐在椅上的男人,道。
「少爷若想知道阿澪心里在想什么,何不直接开口问她呢?」
男人的笑,万分难得的,就这样僵在了那张俊脸上。
她瞧着,就知自己猜对了。
阿澪能读心,可他不能啊,若真动了心,岂能不猜、不想、不在乎?
白露垂眼,淡淡开口:「下午我出岛前,做了些饭菜,搁在前室桌上,怕是没人动过,少爷若饿了,就去吃些吧。」
好心给了他这回鬼岛的台阶下,她便端起托盘,转身退下,才要出门,却听他开了口。
「白露。」
她闻声回首,只见他坐在桌案后看着她,握着那面铜镜,开口问。
「苏爷是捕贼官,妳嫁他时,可曾想过,他随时可能因公殉职,先妳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教白露心一紧,却也在这会儿,知他在想什么了,总归是想得太多太深了啊。
这少爷,她都不知他是心太软,还是太硬了啊。
「想过。」她凝望着他,柔声道:「日日夜夜,都在想。」
「不曾悔过吗?」他抬眼,再问。
「不曾。」她温柔的看着他,「就是他明日走了,我仍不悔与他一起。」
「为何?」
「因为我会记着,与他共处的岁月,便是如此,也已足够。」她真心的道:「若一切重来,白露仍愿再嫁阿魅。」
这女人从来不是那种会对人掏心掏肺的人,可如今,她却这般坦白,他心知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就是如此,心中矛盾却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