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臣服(10)
池焰单手揣进裤兜,视线掠过周围人的身影,淡淡落在她脸上。
静了片刻,他低声对别人说:“要不今天先这样吧,我们之后再联系。”
其他人笑着答应,又在那儿啰嗦了几句才离开。
大门总算关上,南棠感觉手都快冻僵了。
池焰坐到她对面,刚好挡住从门缝渗进来的风。
他看了看南棠,又看了看那只没动过的香辣蟹,似乎明白了什么:“要我帮忙么?”
南棠的表情多云转晴,笑着说:“好啊,谢谢啦。”
难得有人愿意主动服务,平白无故吹冷风的郁闷也随之消散了。
池焰让服务生拿来一次性手套,把香辣蟹取出来放在盘中,慢慢拆开蟹壳,用一双干净的筷子把蟹肉挑出来。
南棠夹起来放进嘴里,又麻又辣的汤汁裹满紧实鲜美的蟹肉,让她感到万分过瘾。
池焰看着她心满意足的表情,困惑地皱了下眉。
他从小和家里其他人不一样,沾不得一点辣椒。偶尔家里做饭忘了他的习惯,整桌菜没一道能吃的,那么他宁愿饿肚子也不会去碰。
所以他也不太理解南棠这种喜辣的嗜好。
然而事实上,南棠不太能吃辣。
没过几分钟,她就隐隐开始扛不住,出门前明明没有化妆,嘴唇却像涂了最正的口红色号,唇线饱满而清晰。
她端起水杯连喝几口,才问:“刚才那几个是什么人?”
池焰移开视线,不再看她的嘴唇:“宁平旅游局的。”
南棠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答案出乎所料。
拍片堪景不只是寻找电影中需要使用的场景那么简单,哪些地方剧组能进、哪些地方需要向相关部门提交申请,都是筹备阶段需要确定的事项。
可她以为,这些事都该由担当制片人的刘婷婷来完成。
而且回忆那几人对池焰的态度,怎么看着反而像他们求池焰办事一样。
南棠意有所指地问:“你不是负责投资的?跟来宁平也就算了,怎么拍摄许可也要你来出马。”
池焰把蟹壳放到一边:“我来宁平,不是为了拍电影。刘婷婷他们只是刚好顺路而已。”
“嗯?”
“宁平旅游局想做个古镇旅游开发的项目,”池焰声音很淡,“他们在找投资,我过来先谈谈。”
原来如此。
南棠点点头,问:“你现在做哪行?”
池焰过了会儿才说:“挺杂的,最近就帮人看项目。”
他不愿意细说,南棠也没追问,只是感叹道:“时间过得好快,你居然都工作了。”
其实算一算,池焰今年二十三岁,不考研的话确实是该上班的年龄。
但他们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生,加之他身上没有那种混迹职场的圆滑感,所以哪怕昨天刘婷婷说过池焰不是学生,南棠潜意识里始终觉得他还小,无法将他和工作两个字联系起来。
池焰不满地抬眼:“我不能有工作?”
他双眼皮收尾末端的皱褶深且锐利,眼中带着情绪时,像一把开刃的刀锋。
南棠哑然失笑。
她觉得池焰这种反应很好玩,边笑边吃了口剥好的蟹肉,不料牙齿咬下去时,辛辣的汁水溅到了喉咙里,辣得人嗓子发疼。
她呛得咳了好几声,仰头把杯里剩下的水喝完,转身叫服务生添水。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池焰摘掉了一次性手套,拿起旁边的湿巾开始擦手。
南棠说:“我才吃两口。”
池焰不耐烦地说:“差不多行了,真拿我当拆蟹小弟?”
说完就顺手把用过的湿巾扔进面前的餐盘,摆明不肯惯着她。
南棠眼睁睁看着湿巾盖到她的香辣蟹上,跟搭了块白布让它瞑目似的。
她抿抿唇角,心想这弟弟情绪很不稳定啊,一阵晴一阵雨。
南棠这顿饭还没吃过瘾,索性拿过菜单,想再叫一道不用考验右手的菜。
她胡乱翻了几页,看中那道红彤彤的水煮肉片。
头顶突然传来池焰低沉的声音:“我下午有空。”
南棠立刻抬起头看他。
她原本满不在乎的眼神在此刻变得专注,漆黑的瞳孔像春雨过后满潮的湖泊,深不见底,又漾着粼粼波光。
“走吧。”池焰站起身,“去当年的地方看看。”
第7章 不是池星远,是我。……
根据池焰的回忆,他见到钟顺荣的地点是在宁平县人民医院附近。
人民医院离春山堂比较远,在宁平县城的另一头。
两人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十几分钟过去,每辆路过的出租车都显示有客状态。
宁平县毕竟是个旅游城市。
前两天气候恶劣时还好,今天晴空万里,之前窝在酒店里不愿出门的游客们,终于三三两两地出来活动了。
南棠拿出手机打算叫网约车,结果也没人接单。
她纳闷地准备选个加价,结果就听见池焰在旁边说:“坐公交车吧。”
南棠八百年没坐过公交车了,迟疑着说:“会很挤吧。”
“姐姐,偶尔坐一次,忍忍行么?”
池焰往附近的公交站台走,“现在网约车都忙着接游客去郊区的景点,这种起步价的生意他们没兴趣。”
南棠恍然大悟,收起手机跟在他后面边走边想,同样是才来两天,但池焰明显比她更了解宁平的情况。
到了公交车站,两人并肩站在站牌前研究路线。
别看宁平县不大,会路过这个站台的公交车却不少,乍一眼看去,站牌上满是漆黑的小字,叫人难以快速找到目标。
南棠逐行逐行地看着,目光扫到某条线路的终点站时停住了。
山溪湾。
——杨春晓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强烈的眩晕感刹时翻滚而来。
思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全部拥堵在一起,把那些回忆里的咒骂声挤了出来。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服管教的女儿!”
“给我滚出去!”
“……行,你不走是吧。我走!”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在她耳膜里炸开。
周遭的声音也在那一刻消失不见,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叠加在一起。
一切眼看就要陷入混沌之际。
手肘处传来的拉扯力量,猛的将她提出了水面。
南棠回头,看见池焰近在咫尺的脸。
午后的阳光在他浅棕色的瞳孔里跳跃,一时间令人炫目。
他声音低缓:“车来了。”
南棠点头,深呼吸一下,发现手心里满是汗水。
车上人很多。
前门打开后也只腾出两步台阶的位置,南棠站上去,只能勉强扶住驾驶座旁边的栏杆站好。
池焰站在她身后,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隔开了后面推搡的乘客。
两个外地人当然没有公交卡。
南棠找到投币箱上贴的二维码,想把单肩包从栏杆与别人身体的缝隙里拽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之时,一只清瘦白净的手就从她身后环过来扫码。
她认出是那是池焰,说:“帮我付一下,等下还你。”
池焰大概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拥挤的公交车内,所有人都失去了舒适的社交距离。
南棠确信她几乎靠在池焰胸口,因为他说话时,她隐隐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她侧过脸,嘴唇离他的喉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帮我付下车费,手机拿不出来。”
池焰稍微往后让了下,几秒后才说:“哦。”
沿途红灯不少,公交车走走停停。
司机把马路当作F1赛道,道路通畅时冲得很猛,遇到红灯就直接一个急刹。
南棠只敢用左手抓紧栏杆,好几次脚下不稳,撞到池焰身上。
冬天的大衣仿佛变薄了,池焰有力的心跳屡屡传递到她后背的皮肤。
那是一种年轻且蓬勃的生命力,掩盖了周遭混乱的气息。
人民医院的前几站是个商场。
车上的人哗啦啦下去大半,终于腾出了空间。
“那儿有空位。”池焰示意她去坐。
南棠也没客气,走到那个单人座坐下。
池焰站到她旁边,单手握住吊环上的横杆,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车里开了空调,温暖如春。
南棠的内心难得感受到了片刻的宁静,她看着阳光落在沾了微尘的窗框上,窗外是男女老少裹着冬衣在大街上行走,他们踩过地上的落叶,去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