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写在我的歌里(73)
他又朝着人群看了看，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霍岂愿，只见她正拉着唐息的手，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在外围的亲戚中。
“坏丫头，”霍老爷子朝霍岂愿挥了挥手，“你们俩过来。”
霍岂愿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唐息，两人这才一起走到床边，跟霍岂嫣一行人交换了位置。
“找到靠山了？”
霍老爷子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唐息，霍岂愿听了倒是不以为意。
“是呀，都被霍家欺负这么多年了，我当然要找个靠山疼我了。”
“呵呵呵。”霍老爷子不怒反笑，“你这靠山牢靠吗？”
唐息知道该自己表态了。
“霍董，放心吧，就算是看在岂愿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霍氏集团太难看的。”
“哼。”
霍老爷子一声轻哼，果然是老狐狸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即便是对他这个将死之人，还搞这套既示好又威胁的手段。
“岂愿这个坏丫头，现在可是和我们霍家断绝关系了，你们唐家这样也能接受？”
霍岂愿听着霍老爷子话里有话，既高兴又难过，高兴他终于喊了自己的名字，难过他依旧嫌弃自己。
“我们唐家走到今天从来不是靠的联姻，况且，我和我爷爷，都很喜欢岂愿，比任何人都喜欢。”
霍岂愿看着唐息，由衷地感谢他。
霍老爷子像是听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很是慵懒地甩了甩手，“行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大限将至，管不了这么多了。”
霍岂愿和唐息正准备起身退下，霍老爷子突然又喊住了她。
“您说。”
“我死了以后，你还是要经常来看我的。”
霍老爷子的话，让霍岂愿终于意识到，从前那个对自己喝来唤去的霍老头真的要走了，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服软。
她想起了大闹霍家的那晚，她把急救速心丸扔到他的怀里，跟他说，“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来看你。”
原来，他真的怕她不去看望，霍岂愿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你们都要，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的霍老爷子，突然开始大喘气，反应过来的长辈们一股脑地涌上前去，一边哭天抢地，一边在他未断气之前给他换好寿衣。
从没见过这么大“死亡阵仗”的霍岂愿有些发懵，幸好唐息将她拉到身边，把她的目光收进怀里，不让她去目睹一个生命消逝的过程。
只是那纷扰的哭喊声中，有霍岂嫣的、霍恒的、萧妆的、霍岂成的……只有她哭不出来，如同母亲去世时一般，她从不会在死亡面前大吼大叫，因为一切都已经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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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刚好赶上出殡的“良辰吉日”。
那天天气晴朗，一行人将霍老爷子入土、告别，脱去白衣白帽，搭上来时的车，在松柏间，在清风沙尘间驰骋，一望无际的路延伸开来，从山清水秀的墓地通往热闹纷扰的烟火人间。
人生初见
二十年前的一个初夏午后，霍家老宅的客厅里传来欢声笑语，惹得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也心驰神往，忍不住派出几阵风吹起窗边的帘子，好让它一探究竟。
屋内，十二岁的唐息紧挨着老唐董落座在贵宾位置，显得安静但格格不入。
“这就是唐息吧。”
二十年前的霍老爷子虽然体格健朗，但已经习惯性地使用拐杖，此时，他正双手杵着拐杖，戴着一副老花镜对着唐息上下打量，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对老唐董说：“果然是人中龙凤呀。”
老唐董早已听惯了人们对唐息的赞许，但依旧还是满心欢喜地接受赞扬，他拍了拍唐息的肩膀，示意一直不想讲话的他出声道谢。
这个时候的唐息因为父母去世，性情大变，时而安静不语，时而易怒易燥，看什么都了无生趣。
即使面对老唐董的示意，他也只是十分勉强地配合说一些谢谢。
老唐董暗自叹了口气，他把唐息带在身边的初衷是想让他长见识，但自从儿子儿媳车祸去世以后，唐息闭门不见任何人，于是他只好看着他，以免他想不开。
这次会来拜访霍家，于公是因为有合作要洽谈；于私是因为听说他们家有一个出了名爱闹腾爱玩闹的孙女，想着她或许能带带唐息，让他变得开朗些。
“你们家的小孙女呢？”
老唐董四处张望，客厅里除了霍老爷子和霍恒夫妇外，就只剩下他们爷孙两个客人了。
“在院子里玩呢，我去把她叫来。”萧妆笑着在一旁说道。
老唐董摆了摆手，“我们一起过去吧，让唐息见见小妹妹。”
“谁在找我呀！”
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扎着双马尾，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喷个蓬蓬裙，跑起来的时候，头发和裙子也跟着她一颤一颤的，看得两个老人家们心都化了。
“你是谁呀？”老唐董难得学着孩子的强调，半蹲下来询问霍岂嫣。
“我是小嫣。”
“你就是小嫣呀。”
霍岂嫣笑着猛点头。
因为从小被霍恒夫妇带在身边，霍岂嫣见惯了大场面，性格活泼也不认生，是那种典型的讨喜类型。
“小嫣，你愿不愿意和这个小哥哥一起玩呀？”
霍岂嫣循着老唐董手指的方向看向唐息，有些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好看，也出乎意料的冷漠。
她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又看了看霍恒夫妇，似乎大家都期待着她能够去和这位奇怪的小哥哥讲话，虽然有些害怕，但是霍岂嫣还是讪讪地走到了唐息面前，怯生生地喊了声“哥哥”。
“嗯。”
唐息看在老唐董的面子上，不至于默不作声，但此时在他的心里却是异常烦躁，面前这个甜腻腻的女，让他觉得像是误食了甜得发齁的糖果，想吐。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捂着自己的嘴巴飞奔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让我自己静静”，让老唐董跟众人解释。
霍岂嫣从没受过如此对待，虽然年纪小，但依旧能明白自己被嫌弃了，于是“哇”一下地哭了出来。众人迅速将目光放在霍岂嫣身上。
另一边，冲出客厅的唐息，跑进了霍家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盛开的木槿花非常茂密，密密麻麻的枝丫欢迎这位误入的少年。
唐息觉得有些烦躁，一边寻找出路，一边不断地掀开那些试图阻挡自己的枝桠花朵。
……
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
突然间，花丛里传来了好听的歌声。
虽然音色听上去稚嫩青涩，但歌声悠扬，曲调婉转，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而这种素未谋面的美感，让唐息镇定了下来。
他站在花丛中间，闭上眼睛，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歌声依旧，而他觉得阳光不再刺眼，繁花不再浓烈，迷路也不再是梦魇。
他突然很好奇，歌声的主人是谁？
这个能在霍家老宅随意唱歌的人，应该不是霍家的佣人。但如果是主人，为什么霍董没有带她一起来见客人。
少年最经不起“撩拨”，满是疑惑的唐息决定一探究竟。
歌声仿佛是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年少的唐息拨开繁茂的绿叶，穿越花枝招展的花丛，去解开使他疑惑的谜团。
“谁？！”歌声戛然而止。
唐息看到了一个少女转了过来，白色的连衣裙在转身过程中划出了一个弧度，在一片大红大绿的木槿花里显得纯粹脱俗，清新的，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少年有些心动。
心动的原因，让他捉摸不透。
是因为这个时节“半夏生，蝉始鸣，木槿荣”，还是因为《诗经》里写的“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总之，他感觉到了内心的饱满，仿佛心脏上被“抠出”的那个洞，因为“此时此刻”被填满了。
“你是谁？”
“栀子花”见唐息没有回答自己，便又问了一遍对方来者何人。
回过神的唐息看向她，受惊的表情里还有警惕的意味，她的双臂收在胸前，身体往后倾，一副戒备的状态。
“我叫唐息。你呢？”
“霍岂愿。”
霍岂愿？唐息仿佛像是在品菜一般“咀嚼”着这个名字，脑中却在飞快地进行身份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