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写在我的歌里(74)
他有耳闻,霍家这一辈是“岂”字辈,像是霍岂嫣、霍岂成,但是却从未听过“霍岂愿”,难不成,是霍家的远方亲戚。
“你是今天的客人?”
霍岂愿刚刚还跟霍岂嫣在院子里玩耍,兴致正浓的时候,老宅的管家过来喊走了霍岂嫣,说是“家中有客,点名要见她”。
没过一会儿,一个陌生少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霍岂愿想,很大可能就是那位客人了。
唐息点了点头,“我跟爷爷来拜访霍董。”
“那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刚才是你在唱歌吗?真好听。”
“真的吗……”
唐息比霍岂愿大些年岁,又一直被带在老唐董身边,自小便学会了一招——遇上不想回答的问题,巧妙地转移话题。
他并不想告诉第一次见面的人“自己有病”。
不过,夸奖的话,倒是真的。
与此同时,霍岂愿对于被夸奖也很受用。
只见她提着自己的裙摆,越过地上的矮花小草,跨跳到了唐息面前,一副雀跃的模样,看上去非常鲜活。
她仰着头说:“我妈妈最喜欢这首歌了,我经常听她唱,听着听着我就会了。”
唐息看她,眼里流淌过一丝落寞。
自小便会察言观色的霍岂愿,看到了唐息的不悦,“我说错话了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唐息摸了摸她的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你真厉害。”
霍岂愿捧着脑袋,脸上更是高兴了,“我妈妈以前也总这样摸我,我可喜欢了。”
唐息垂下眼睑,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模样,但他依旧得体地回应对方:“真羡慕你呀,我妈妈从来没有这样摸过我的头。”
“唉?真的吗?”霍岂愿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也垂下了脸,“不过,我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摸我的头了。”
“为什么呢?”
霍岂愿仰着头看他,眼里水汪汪的,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只有一个妈妈,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亲生妈妈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会被赶出霍家的。
霍岂愿换上了笑脸,对唐息招了招手,“你把头低下来。”
唐息一脸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了。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只小手揉了揉,小手的主人跟他说:“没关系,你帮我妈妈摸了我的头,我也替你妈妈摸你的头,你别不高兴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息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咚咚咚——非常响。他想,完蛋了,他的病可能更严重了。
“你的头发好软呀。”小手的主人发出了感叹。
听到这话的唐息突然一阵脸红,抱着自己的脑袋往后撤退,还慌乱解释道:“我听我爷爷说,男孩子的头是不能被随便乱摸的。”
“啊?这样子的吗?”霍岂愿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把小姑娘吓坏了,唐息觉得有些内疚,刚想安慰她,却被远处的老唐董唤了回去。
“我爷爷找我了。你放心,今天的事,是我们俩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说完,还往呆呆的霍岂愿头上撸了一把,“再见。”
-
岁月流传,再见的时候已是如今。
不知是因为那天风和日丽,还是因为声势浩大的死亡仪式,霍岂愿睡了一个午觉,梦见了一些往事。
醒来后,霍岂愿飞奔下楼,看见唐息正在沙发上看杂志,她瞬间感到了安心。
“睡醒了?”
“嗯。”说着,她奔向沙发,一把抱住了唐息。
“怎么了?做噩梦了?”唐息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我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唐息安抚的手顿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才想起来?”
霍岂愿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你早认出我了?”
唐息点点头,“其实,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回去查了你,老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我揉你头发那件事?”
“骗你的。”
果然!霍岂愿连带着小时候被欺骗的愤懑,疯狂□□唐息的头发,直至把他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才肯罢休。
打闹之间,霍岂愿被唐息放倒在了沙发上。
唐息温柔地俯视着霍岂愿:“Dr·李是我少有的伙伴,回去后,我就告诉他了,他一听,从那之后,就喊你维纳斯。美的女神。”
“难怪!”
“你呢,你第一见我,是什么感觉?”
“我以为是人贩子偷摸进来要拐走我。”
“……霍岂愿~”
“到!”
“说实话。”
“其实……”
-
那个午后,霍岂愿听到身后的花丛有异动,以为是老宅的管家来骂她了,但是她明明唱得不响呀,怎么会被发现,慌乱之中,她转过了身。
只见一位少年,穿着短袖白衬衫,刚好从一片开得正盛的淡粉色木槿丛里钻出来,肩膀上还落了一片花瓣。
此刻他正好看到自己,微微疑虑的面容上露出灿然一笑。
霍岂愿想起了一句诗,她刚学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她有些心动,只是当时还小,不懂。
知了 知了
来年夏天,老唐董也走了。
他是笑着离开的。
临终前,他把唐息交到霍岂愿的手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这一天,是老唐董头七,霍岂愿有些不安。
或许是因为唐息不让她陪着,也或许是陆之峥说了一些让人联想的话。他说:“学姐,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总觉得,唐总最近很不对劲。”
没错,很不对劲。
唐息让陆之峥转交了一份文件给自己,这份文件被牛皮袋包装得完好,一如既往是唐息的风格,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唐总本来吩咐我,要等老唐董头七过了之后再给你,但是……”
不给陆之峥犹豫的机会,不祥的预感促使霍岂愿抢过了文件,内容让她瞠目结舌。
“学姐?”
“……”
“学姐!”
霍岂愿已经没时间理会陆之峥的疑惑和呼喊了,因为文件里放着的,是唐息的股权让渡书,以及一封类似遗书的信,收信人和股权继承人,都是她。
“唐息,你最好给我死透了!”
她的车子像她的担忧、她的愤懑、她的恐惧,无比狂烈地驶向唐家老宅,接近120码的车速让风声像光速一样转瞬即逝,时间跟着一晃,仿佛回到了从前。
她第一次来唐家庄园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密闭的大门,门口爬满枯黄的藤蔓,从外面看,仿若一座无主的园子。
她打不通唐息的电话,唯一能想到唐息可能的去处,就是这座和老唐董有联系的宅子了。来不及联系老管家,也没有时间去找开锁的,她想立马进入园子,找到唐息。
幸亏她在唐家进出过不少时间,唐息也给她讲过一些故事,这个狗洞……
“唐息,你欠我的。”
进了庄园后,屋子的大门出乎意料没锁,来不及多想,霍岂愿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唐息的房间。
密闭的窗帘,透不进一丝的光亮,她顺手开了灯。
“唐息!!!”
光明到来,一切结果浮出水面。
卧室的床上躺着唐息笔直的身躯,他的床头放着开封过,还没合上的药品,她拿起来看,里边已经所剩无几了,而这个药,她熟悉,是她母亲自~杀时用的安眠药。
当年,也是紧闭的门窗,也是所剩无几的安眠药,也是这样笔直在床上宛如睡过去的人。
她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对她。
母亲去世时,她不曾哭过,或许是冲击太大,或许是她太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绪,只是一天天地发愣,直到那个父亲出现,她才脱离恍惚,她才大哭了一场。
可是,现在,在她急急忙忙慌乱地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唐息,唐息,你醒醒,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在绝望的悲痛里,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从前,她小,所以无能为了;现在,她要拼尽全力拯救唐息。
来不及稳住自己的情绪,霍岂愿磕磕碰碰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医院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