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花开(11)
肖堂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盯住边角处围着的一群观众。扩音器将声音无限扩大,穿透围观的群众,直冲冲地充斥半个操场。有人用吉他伴奏着唱歌,低沉沙哑的嗓音和着民谣词,在毕业季的校园里相当应景。
肖堂的脚步带着我走了过去,在外围听到一首歌曲终了,一个女孩跟身边人低语,却被推攘着向前,她只好跑到弹琴那人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弹琴少年清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下面这首歌是这位同学唱给自己男朋友的,各位,新鲜热乎的狗粮啊!”
四周一片笑声,我也跟着鼓掌笑起来,紧绷的氛围不攻自破。肖堂拉着我挤进了前排,最近的距离观看女孩的演唱。
弹琴少年在她唱完以后,说大家也可以自己唱歌,就当是ktv,他充当那个背景伴奏。他话音一落,又是一片笑声。
连续几个女生过后,弹琴少年喊道:“有没有个老爷们上来啊!咋都这么矜持呢,快上来一个给咱男生长长脸!”
这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这时肖堂出了声,“我来吧。”
他如水般平静的声音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秒,我重新感受到了“肖堂圆心”的力量,我下意识往后退,肖堂却低下头,悄声道:“等我一下。”
我僵在那里,等待周围的目光追随肖堂而去。
“同学,你打算唱什么?”弹琴少年兴致满满,肖堂说了个名字,话筒没收进来声音,我听到身边有人交头接耳道:“他是哪个系的啊?”
“音乐系的吧。音乐系才能这么帅。”
“让个地,我先拍个照。”
……
肖堂和吉他少年沟通结束,吉他前奏逐渐响起,第一个音一出,我的心便颤抖起来。我太熟悉这个曲调了,太熟悉了。
有一段时间,我痴迷陈奕迅,歌单里全是他的歌,每一首单曲循环到天荒地老,甚至连考试的时候耳畔都是他的声音,背的那些知识全挤到记忆边缘,想都想不起来。
我听也听不够,就开始疯狂安利给别人,肖堂自然就是最受折磨的那一个。
一天我突发奇想,想学个弹唱,就央求肖堂教我。肖堂被逼无奈,挑了一首,开始教我。
但我哪有那个音乐细胞,手练得生疼,也练不全一个开头,肖堂被折磨得快疯掉,说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我谈得乱七八糟的前奏,太难受了,绝对不会再教我了。
于是,我的第一次试弹经历就此终止。
肖堂选这首歌,是为什么呢?
他看着我,那一双漆黑的眼眸诉说着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便攥紧拳头,然后他唱出了第一句:“我来到你的城市……”
夜色浓了,聚光灯似的路灯打在这个角落。多少人在这一刻欢喜,在这一刻感伤,多少人在歌词中找到共鸣,又在婉转的音乐中回味。
八年,我能否将你压缩再压缩,变成八天,或者八个月也行。如果真的可以回到那天,我想丢掉杂乱的思绪,从满纸文章变成简单的一个爱。
——
伤痕
第一句过后,我就感觉自己听到无数的声音,好几个时空在我耳旁叠加,响亮的我一个劲耳鸣。我的心情比最开始知道肖堂回来更乱了。
我起初是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绝对抗拒肖堂,所以我不断地躲,可肖堂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跟我产生交集,我不相信以肖堂的智慧,会不懂我的种种行为,可他还是出现在我周围,频繁的,密集的,扰得我心态马上就要崩盘。
我真是害怕自己做出要跟别人抢一个男人这种事,更何况这个人是玟君。
对,肖堂的初恋,我的好朋友玟君。
玟君是高三转来的,没几天,就跟肖堂打得火热,两人默契程度扶摇直上,有时候俩人靠在窗口彼此讲题,前桌就会托着下巴,口里啧啧两声,说好一对郎才女貌。
所以自从玟君来了,我跟肖堂之间的流言蜚语不攻而破,而对待我的那番刻薄在玟君身上也是一点儿都没有,好像所有人对待他们的关系是一种公认的支持。
肖堂后来的歌声距离我越来越远,而我的心正在摇摆。
玟君那天公开的极其大胆,她突然从前门进来,手臂直接跨上讲台上给同学讲题的肖堂。
肖堂没躲开,任由她的手臂将他拉近。
那个男同学嘿嘿笑了几声,调笑地看箍在肖堂脖颈上的手臂,玟君看他,只说了句:“我挎我男朋友,你笑屁!”就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那是多少双眼睛的注视啊。
我的心跳得很快,玟君那一套做法在我心里发芽,周围对肖堂好奇的声音,让我突然好想学习玟君,回过头大喊一句:“这是我的人,你们别想了。”
但终究是不能的。
难道不是吗?
一首歌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肖堂在一片起哄中摇摇头,不再继续唱下去,小跑着回到我身边。
我听到有人说,啊,原来有主了。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肖堂突然肩膀撞了我一下,“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啊。我想起今天早上若诗说贴吧里关于你的事。”我飞快的找到了话题。
肖堂果然皱起眉头,说:“他们还在搞这些。”
“她说这几年都没有了,都是好几年前的。我也看了。”我晃晃手机,在他没来之前,我在若诗的指导下找到了那个贴吧,粗略看了几个帖子。
肖堂道:“大学他们就瞎拍瞎传,叫几个兄弟清理了,他们还在乱搞。真头疼。”
肖堂停了一下,勾勾手让我把手机拿过去,他也看看这群人又八卦什么了。
“有什么可看的,都一些杂七杂八的闲事。”
“我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别看了。”
“苏玫。”肖堂正色道,“他们说什么让你这么警惕?是哪件跟我有关的事?”
“不,不是……”
他说着自己拿出手机。我忘了当年他既然清理过,就一定知道贴吧的名字,便拉住他,手机解了锁递给他。
“那些过去的事没什么好看的才不想让你看。给你。”
但是肖堂接过手机半天没动。
我凑过去一看,刚刚的返回键不知为何没灵敏,画面正停留在我最后浏览的那一贴,主题正是那张他跟人撕扯的照片,正是若诗口中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尴尬的眨眨眼,咳嗽一声避开,又觉得不说点儿什么好像更尴尬,便道:“这张你还挺酷啊,好长时间没看你动手了。”
肖堂没立即回话,但也没愣多久。他“嗯”了一声,开始向下看去。
“瞎扯。”肖堂不屑道,又转头问我,“你们追星也这么扒明星?”
“我不追星。”
“陈奕迅怎么回事?”
“……”
我再次咳了一下,“不一样,我没这么疯狂。”
肖堂看我。我语气弱了些,“稍微疯一点点。”
肖堂继续看,几个刚刚围观的女生路过我们,走远了又回头看,窃窃私语,肖堂和我便绕出人群,去往更人烟稀少的地方。
肖堂似乎对这篇帖子产生了兴趣,坐在长椅一边讽刺着,一边往下刷。
“你说他们是不是太闲了。这玩意有什么可分析的,我喝多了认错人打个架还能分析出一二百条。”
“认错人?”我发现他手一直摸着那天我看到的伤疤,想着自己应该猜的没错,这两件事果然有关联。
肖堂道:“一个熟人。”
“……哦。”
“你也认识。”肖堂声音很轻的说,然后举起自己的右臂,主动向我展示那块看不清形状的疤痕,像是一枚勋章一样。
他说:“刀伤。”
简短的两个字,汹涌澎湃的故事被一笔带过,依旧是肖堂大事化小的风格,当时是怎么的惊悚,怎么可能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我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你了半天,道:“你疯了?人家有刀,你还死拼?”
肖堂正视着我,在我说这些话时,他却温柔了下来,说:“不是说了,认错了人。以为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再重要也不能拿命抵啊,你要是出了事……”我呸了几声,着急的什么话都冒了出来,“出不了事。我告诉你,你以后再冒这种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