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花开(10)
评论区炸了。
有人辩驳,有人伤心肯定,有人问这“红颜”为的是哪个人,还有人说,肖大神大学就有女朋友,肯定是为了这个女朋友,有人又说,早分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校园里也能像追星一样,有些感慨,又有些害怕,我问:“那他们说出来他大学女朋友是谁了啊?”
“吧里根本就没有肖堂哥读大学时候的图,我们都猜不出。据说啊,以前有人发,但是被肖堂哥看到了,整个贴吧就整饬了。”
我莫名松了一口气。
“姐姐你听说过这事儿吗?”若诗一脸期待。
我说我和肖堂毕业以后没什么联系,那之后的事我不太晓得。
话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她说的这事儿八成是真的。那天我看到的疤痕说不定就是“英雄救美”的战果。
果然传奇的人,故事也传奇。
若诗说完这些话,连忙又说:“千万别跟肖堂哥说这些啊,他要知道就完了。”
我比她更知道不能说,这事如果让肖堂知道了,他们这点小乐趣肯定荡然无存,但也不能真不说。
有时候聊聊八卦可以,就怕有人好奇心太重,字字句句,一张图一张图的细扒下去,侵犯人隐私又造成麻烦。
我说:“你肖堂哥可不喜欢这种。”
“那是当然了。我也知道,但是就是太好奇偶像了。”
若诗嘴角塌下去,“不说肖堂哥了,姐你跟我讲讲y市吧。我太喜欢那儿了!”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我斟酌着开口,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从风景,从吃食,从娱乐,还是从我讲起。
哪里都不是个开端,哪里都能够向前追溯。
我想了想,说我当时本来是打算独自在y市闯荡一番的。
——
校园
我从来没有离家那么远,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当初离开时也是迷迷糊糊,一来到y市便跟着几个同行的姐妹辗转换了好几次车才到目的地。
等我们下了车,才知道原来就是一个小镇子,如果非要衡量一番,恐怕也就我们一个区大。几个人互相看看,深知上了当,但协议已经签好,毁约有些困难,便只好拎着行李住进宿舍。
y市的繁华似乎与这里并不想干,夜晚的幕布一拉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蛐蛐青蛙的叫声不绝于耳,没有车声,人声。一到这时,就会有人啜泣,说想家了。
谁不想呢?
我也想。
我匆忙跑出来以后便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又意气用事了。满脑子害怕肖堂追过来问为什么分手,其他事根本没多想。我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那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重新追溯以往的一切。和肖堂的一切。
究其原因,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肖堂那么出类拔萃,我为什么会跟他分手呢?
我想,也许就是这种出类拔萃,让我备受压力,一站在他身边,无数人的目光都会汇集过来,这些人会反问一句,“她?”
好像肖堂这样的人不该选择我一样。
我不想跟肖堂说这些,因为我们总是不同的,告诉他,他只会明晃晃的拉着我的手,昭告世界我们就是合适。
可我不行。
在小镇里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好多,缓慢的生活节奏,无人打扰的生活方式,仿佛一个世外桃源,我发现,这样也不错。
但是后来,到底是待不下去。
习惯了城市生活的我们,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商讨着又回了市内。
那以后,节奏又快起来,打着架似的一个活赶另一个活,因为如果我们慢下来,就会入不敷出。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魅力,小城市有小城市的趣味,一天的疲劳下来,我轻手轻脚地拉开窗户,阳台还有室友刚刚残留的烟味,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楼下是经久不息的灯光,霓虹照耀着整座城市,是另一个白天。
我在这里每天都很忙碌,一空下来又不知道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好像完成了很多任务,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甚至开始不确定我是不是我,总之,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出路。
这种时候,我往往就会想起肖堂,他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刚毕业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迷惘?他现在一定是工作稳定,或许在他妈妈的唠叨下连个人问题都有了着落。
关于肖堂这些,我刻意隐去,没说给若诗,这些纷杂的思绪如今说出来却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一般。
所以说,人类大脑的遗忘功能果然很强大。
若诗听得津津有味,在病中也似乎来了精神,她最后总结我的经历只说了三个字——好有趣。
有趣吗?可以说得出来的故事的确都是有趣的,其中挣扎与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理解。
我笑笑,说的确。
“那个时候肖堂哥在干什么呢?”这我们都无从得知。
若诗欢快的要了我的微信号,说如果想了解肖堂哥的一些事可不可以问我。
我说:“还追星啊。”
“其实……”她抻长了语调,避开我的目光,最后还是摆摆手,什么都没说。但是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到底还是旁敲侧击的问着肖堂有没有女朋友。
似乎无论是男生女生,优秀的人总是会吸引一大批人喜欢,上到大爷大妈,下到小孩娃娃,无一不被攻克。
我看到的第一封情书就是给肖堂的。小学五年级,体育课回教室,我看着桌上一个粉嫩嫩的信封,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来,心中忐忑地避开其他同学,小心翼翼地展开,猜测是哪个男生在默默关注我,脑中播放了一个又一个的情景小故事,却在看到打头的两个字后整个人凉透了。
那娟秀的“肖堂”两个字,是一针镇定剂,也是一针催化剂,我粗鲁的折起信纸,路过的男生斜睨一眼,道:“哟,情书。”
“屁。”我随手甩在肖堂桌上,跑了出去。
肖堂的情书我一直收到麻木,肖堂本人对这种情况也是爱理不理,从来没说过什么,往往看一眼之后又扔回来,把我这儿当成了回收站,我只好跟那人解释,肖堂不打算谈恋爱,再后来,又添了一个玟君……
“去操场走走?”
我吓一跳,肖堂不知何时找了过来。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我拿出手机,三通未接电话都是他,屏幕右上角显示我正在静音状态。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和肖堂沉默着走在路上,街边的路灯忽的由远及近开始点亮,称得周围的夜更加漆黑。操场上纷繁的声音不断冲击我的耳膜,肖堂仍站在靠路的一侧,后面车子一鸣笛,他便向我这边躲过来一点。
“怎么回来开了画室?”他问道。
“去做过一阵老师,不自由。就回来开了间画室,其实也不是先开的画室。”
“嗯?”
“陈老师。”我停了一下,等肖堂恍然地啊了一声,说画画那个,才继续说道,“我跟老师一起办了个书画展,他带着我一起,赚了些钱,就建议我开个画室,一方面可以继续画画,一方面还可以空下来教教小孩子们。”
肖堂点点头,“陈老师还是那么有商业头脑。”
我笑了笑,道:“他还建议我把二楼剩余的教室租给补习班呢。”
“补习班?”
“嗯。课外英语什么的。”
肖堂若有所思,问:“还有空教室吗?”
我下意思答说有,转念一想,那天他打电话来,小秋说他是“杨旭课外班的数学老师”,突然就害怕起他会不会打算过来。
自己真是多嘴。
果不其然,肖堂斟酌了片刻,看似不好意思的跟我提可不可以去,我又不好拒绝,便口头定了个约。
很快我们之间的话题终结了。
幸好操场上昏暗的路灯看不清我的脸色,否则这尴尬的气息不知会蔓延至何处。从那场诡异的相亲宴开始,我和肖堂见面的次数也算是不少了,可每一次我都能清楚的感觉出异样。
八年的时间隔阂是我们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我们在各自的路上走了太远,远到即使拼命奔跑也靠不近那鸿沟的边缘。在这个校园里,我们好像一对刚入学的新生男女同学,无处找话,又想多聊几句。
从前,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为什么那时没有这般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