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女朋友?”脸上的笑收住了,晓惠突然问。
“没有。”很干脆地回答。
“没女朋友,是不是很丢人?”萧楠如此认真地望着对方,像对待一件很严肃的事。
“只是…很可惜…”晓惠低着头,没有说下去。
“只要不丢人,有什么可惜的?”萧楠如释重负。
“你怕丢人?”晓惠仰起头。
“我怕…心理有问题。”犹豫了一下,萧楠小声地回答,心里竟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作了木头,与一根木头讲心里话,倒也无拘无束。
“越担心的事,就会成为现实。”晓惠讲了一句有智慧的话。
“好事担心,坏事不担心,就万事大吉了!”萧楠说。
晓惠的脸上,浮起一丝羞涩的笑,太阳躲到了云后面,好似一张娇羞的脸,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天空一下子变得美丽起来,仿佛一块巨大的帷幔铺在天边,闪着如金子一般的光,晚风轻轻吹拂着,轻柔地滑过肌肤般。
公路两旁,路灯笔直地延伸出去,拖着视线跑到极远的地方,黄色的光,像一面细纱垂下来,满地落叶蜷着身子,皱皱巴巴,像儿时的书。
“谢谢,这个重阳节我没有一个人过。”昏暗的灯光下,晓惠回过头,一脸认真地说,在她心里,这个节日成了一件严肃的事。
“下次见面,你记得我的名字吗?”走了一段路,晓惠突然回过头大声问,好似放不下心头的牵挂。
萧楠呆望了一下,才重重地点头,担心晓惠看不明白,又做了一个“OK”的手势,徐徐晚风中,落叶飞向空中,清澈的天空一下子浑浊了,灯火阑珊处,忽明忽暗,稚气的脸浮起一丝安静的笑,无声胜有声,夜空如此怡人,花花绿绿的叶子,时左时右,遮了离人的眼,雪花似的洒落下来,笼罩着漆黑的大地。
萧楠没有回寝室,踱着步子,在一片寂静的草地上,如老人一般悠闲地散步,心里却是快乐的,恨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这样的开心简简单单,却漫无目的,好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知下一步去向何方?
父母来信说,一切安好,除了外婆念叨起萧楠,心里总无法平静,可怜的父母,从不提对孩子的想念,厚厚一沓书信,几次电话中,一字不提,淡漠的好似不知人情冷暖,对想念这样费脑筋的事,萧楠也是陌生的,解释不清,笔下写来也冷冷清清,一笔一划生硬地凑一起,歪歪倒倒,如不修边幅的脸,每到过年的时候,站在雪地里,伸着一双冻红的小手,讨要奶糖的小姑娘,萧楠却十分怀念,大概是总会甜甜地叫一声哥哥的缘故,眼睛却一直痴痴地望着几颗糖果。
思念是一种罪责,拖着孤独的心寻死觅活,看惯了人世的生生死死,却也像一个感情的动物活着,竟也十分难得。
“重阳节…为什么?”草地里,一个躺着的人,正胡乱地说着话。
“咦,怎么是你?”萧楠走近后,仔细看了看那张脸,奇怪地问。
“你是谁…”醉酒的人实在可爱,分明认识的,又成了陌生人。
“走!我扶你回去。”萧楠抓禤逯的胳膊,准备去扶他。
“不…回去,我要…坐一会儿?”禤逯一身酒气,嘴里胡言乱语。
“怎么喝这么多酒?”萧楠坐了下来,无奈地问他。
“萧…楠?”禤逯凑近看了一眼,快快地回过头,好似不认识的样子
“你…一个人?为什么…不…找个人…陪你一起…过…过节?我…我是说…女朋友。”沉默了一会儿,禤逯回过头,语无伦次地说。
萧楠看着他,认真地说:“去商店买东西,可以挑挑拣拣,人是不同的,没有谁贵,也没有谁贱。”
“怎么没跟他们在一起?”萧楠又问。
“萧楠!等你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不要喝酒,尤其…是节日。” 禤逯眼里,萧楠这个大活人成了空气,只顾着说话。
萧楠一边点头,一边对他说:“不喝,也不喜欢那样的人,我喜欢…,大概不会犯错。”心里竟有一丝犹豫。
“我应该…听你的。”禤逯仰起头,满身酒气,眼睛里竟是湿的。
月光如银,洒满了小小阳台,地板闪闪发亮,像童话一般不真实,踩上去,如同置身于广寒宫,高处俯瞰人间,一片璀璨的灯火,豁达的心好似能容下整个人间。
萧楠靠着栏杆,脑子里装满了天马行空的思想,正常人见了,以为得了幻想症,呆呆的目光,痴痴的眼神,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假如看得见自己的窘样,萧楠一定无地自容,熟睡的人,鼾声四起,脑子出了“问题”的人,一个人望着一片偌大的夜空,思来想去,结果却不了了之,心是自由的,好似一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跑到了天边,兴高采烈地溜达了一圈又回到家里,除了笑声带着男人的浑厚,一切都不算很糟。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偶尔一阵微风,仿佛外婆来到床边,轻轻放下生日礼物,再蹑手蹑脚离开,回忆起来,好似小时候抓着围裙,去擦嘴边的蛋糕,脸上干干净净,却不记得是一双粗糙的大手,还是一双脏兮兮的小手?那个如梦如幻又如现实生活般的夜晚,如何回的寝室?禤逯醉醺醺的脸,风中讲过的话,这一切,萧楠像失忆了似的,全然不记得。
第7章 球赛
有一天,寝室空无一人,寂静得好似摆了一出空城计,等着自以为聪明的人闯进去,百无聊赖中,萧楠把一页页碎纸片上的记忆整理成日记,散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经过一番添加删减,就成了一部属于自己的《格萨尔王传》,不同的是,只有一个人的顶礼膜拜,相比千万个人来得简单寂寥,回忆也懒得挪一下身子。
一番忙碌下来,萧楠瘫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轻轻擦着额头的汗,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乱糟糟的屋子,像遭了贼似的,被子跳到地上,鞋去了阳台外,收拾好的衣服懒洋洋地坐在床上,静静注视着萧楠忙进忙出,不肯讲一句安慰的话,心里大概乐翻了去,一个从早忙到晚的身影,收获却两手空空,放到“挑剔人”眼里,实在无趣,看一看萧楠气喘如牛的模样,“心里”又是十分痛快的。
问题是,没有装进身子的衣服,无法开口讲话。
“请问…是萧楠吗?”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萧楠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人,脸上显得十分拘谨,在这个多风沙的地方,年龄成了一个谜,孩子的脸,偏偏磨出个成人的式样来,萧楠只能对每一个人,每一张如谜一般的脸孔,做着冗繁的猜测,假如他们肯听完一串长长的数字,答案一定是对的。
后来,萧楠灵机一动,就用“男子”统一称呼起来,既不显年轻,也不太老,听的人一定接受。
“我是,有什么事?”萧楠问他。
“楼下有人找你,让你去一趟!”
“谢谢,我马上去。”
这个男生走后,萧楠冲下楼去,水泥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回走着,心里的焦虑挂上眉头,看见萧楠走来,又露出一丝安静的笑,等候的这一阵子,几乎成了煎熬,萧楠慌慌张张地走上前,心里七上八下,脚下平坦的路变得坑坑洼洼,好似踩着棉花一样不实在,这是一个是非缠身的人,时下流言如同瘟疫,安心做一个“清白”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萧楠,近乎揽“祸”上身。
“是你!”看见是晓惠,萧楠竟忍不住惊讶起来。
“记得我的名字吗?”晓惠问。
“记得,林晓惠!”
“我有两张票,一起去看球赛吧?”
“怎么不跟你男朋友一起去?”
“你怕?他不在这里。”
“我有事。”萧楠冷冷地说,准备转身走开。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坏女人,所以不愿跟我交往。对吗?”一个平静的声音。
萧楠迈开的腿,好似一下子给粘住了,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女人,就这一瞬间,萧楠近乎武断的心里,就坚定地下了定论,学校有一群在私下里讨论别人美丑的宝贝,化妆却十分的愚昧无知,脸上总涂着一层厚厚的粉,白的吓人,张着猩红的嘴唇,像刚刚吸过血似的,这样一张稚气的脸,却不甘心被称作“女人”这一老气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