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29)
前台眼尖,说:“这位小姐,您是哪个部门的?”
我眨下眼:“运营。”
“请说一下名字和工号,我确认一下。”
我挠挠头颈:“抱歉,我是来见叶董事长的。”
“好的,您有预约吗?请您报一下姓名,我和叶董助理确认,再带您上去。”
“没有预约。”我一阵脸热,“我叫乔边,您能和助理说一下吗?”
“抱歉,不好意思,董事规定没有预约无法安排见面,请您见谅,如有事还请您在事前预约。”
“我……”
“乔边?”
我回头,看到顾游弋。
他挑眉望着我:“你来这儿做什么?”
“有事找叶董。”
他嗤笑出声:“还叶董,母女这么生分啊,连个妈都不叫。”
我不答。
“我带你上去。”他和前台说了一声,穿过闸门,把我带到电梯间。
我还是道了谢,象征性一问:“你这是?”
“哦,有块地卖给他们建医院。”
“嗯。”
“听说你差点儿让人强.奸?”他突然一问,问得直白粗暴。
他咂舌:“还是贺折救得你,救你人都伤了,啧啧,谁能想到呢,他把心放你这儿了,藏够深的。”
我一愣,笑了:“他只是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你被强.奸,他也会救你。”
他哼一声:“有力气怼我,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办吧,我能看出来,孟幻、钟泉他们一个个的也不傻。”
吹了一声口哨,人先出了电梯。
我到二十层才下,把顾游弋的话反复嚼着,嚼得苦不堪言。
敲门两声,没有回应,我还是把门推开了。
叶丛礼在一通电话里抬头看我,目光诧异。
她停了说话,眼神像雾一样散开,见我像见一个陌生人。
很快她把视线收回,继续讲话,偶尔眉头掐着。
我站得远,看着她,也像一个陌生人。
电话一个接一个,来找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她根本不留给我半分时间。
有人来通知她马上开会,她在电话中点头,目光对上我,迅速移开。
啧。
我上前,生硬地开了口。
“妈。”
我像第一次才学会这个字的发音,它扎嗓子。
叶丛礼总算有点反应。
她眼角溢出一点红,直愣愣地看着我,目光悠远,穿透我,不知看向记忆中的哪处。
挂了电话,她问: “谁让你进来的?”
我直接问:“钟泉打伤云舟,您知不知道?”
她蹙眉头:“不是他伤的。”
“我看见钟泉抓着云舟的头发,把她推到车里。”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发冷:“你怪我把云舟嫁给钟泉?……难道是我害的?”
“还不是因为你。”
我一口噎住。
“我们终归是两家人,云舟的事无需你操心。”
她话说完,起身要走。
不行。
我急忙伸手拉住她,声音抖着。
“我知道是我的错,但你明知道钟泉会伤害云舟,为什么还要把她推给他?云舟是你亲生女儿,你舍得吗?”
她回头,深深的望我一眼:“你也是我亲生女儿,我不是也放弃你了么?”
乔行早说过,母亲没有心。
我却还心怀微弱的期待,想象着有一天见面,是一个拥抱,一声哽咽,或者仅仅叫一声名字。
现实远比虚假的想象残酷,打人往最脆弱的地方打,无声无息,是最狠的。
母亲背影远去。
我看着,她始终不曾回头,就像小时候她离开,也是决绝得不留余地。
第21章
公交车开来又开走,我在椅子里不想动。
天上无云,我整个人也是空的。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到路边,顾游弋朝我喊:“上车,捎你一程。”
“不用,我等公交。”
他啧声:“矫情个什么劲儿,赶紧上车。”
一辆公交过了红绿灯正朝这边开过来。
我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车启动了。
“怎么样啊?母女相见得抱着痛哭流涕吧。”顾游弋说。
“还行”
他瞥过来,笑了一下:“脸都绿了,装什么,谁都知道叶董事离婚这么多年对你家避而不见,你这么唐突的出现不被她奚落斥责就怪了。”
我扭头看窗外。
顾游弋继续:“见她,是为了钟泉和叶云舟的婚约?”
“你也知道?”
“活动上俩人结伴出席,一打听就明白了。”他说。
“我也纳闷呢,钟泉怎么会答应,还问了问他。”
我坐直身体,问:“他怎么说?”
“有利可图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顾游弋轻笑,“报复你啊。”
“……”
“乔行没告诉你吧,QIAO放贷出了问题,投资商撤资,大股东减持,都是钟泉、贺折搞的。”
我脑子一懵。
顾游弋目视前方,说:“念在乔行和贺折一起长大,钟泉原本是不想拖贺折下水。但贺折救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顿了一下,顾游弋吐出两个字:“背叛。”
“他所做的,难免不让人怀疑,贺折对钟翊的好都是假的……对你表面上冷淡疏远也是假的,对你的保护才是真的。因此钟泉向贺折施压,把他拉进这一滩浑水。”
我眼前恍惚,按住额头,大口换着气。
也许只要我一句话,乔行、云舟,连同我自己都会从这个漩涡中出来。
可一旦说了,贺折怎么办?贺迁呢?贺老会怎么对待我的毁约?我呢?
顾游弋冷哼:“怕了?”
我说:“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
“没什么的……”他笑着。
“大不了乔行再给钟泉下跪一次嘛。”
?!
我全身猛一晃,盯着他。
“你……你说什么?”
“下跪啊。”顾游弋冷笑。
“上次乔行为什么打我,就因为我提了这事儿。当时好多人看着呢,钟泉说‘不让我搞死乔边行啊,你今天脱了衣服跪下,跪到我满意。’”
“呵,多清高矜贵的一个人,硬是脱得只剩条内裤,在地上从白天跪到深夜,任人泼酒,踩、踢,学狗叫,我还有视频呢,要看吗?”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一把刀,在我心上狠狠的扎着、捅着。
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要下车。”
“你这样不会要去杀人吧?”
“我要下车。”
我想尖叫,想砸东西,想自残,想冲出去被撞死。
车还在急驰,我去摸车门锁。
顾游弋快迅速上锁,我疯了,猛撞着车门。
很疼。
哥哥……
他说:“我怎么这么没用。”
他说:“如果乔乔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
他说:“早知就应该去自杀,我死了乔乔就能回来了。”
我又做了什么?
错误的选择,不断逃避,心安理得享受庇护,把他推到刀尖。
这时,顾游弋开口:“知道你难受,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哆嗦着缩在座位里,哭得不能自已。
一间地下PUB人声鼎沸,音乐震耳,舞池里年轻的身体疯狂摇晃。
甫一进入,我脑子里炸开了花。
“小顾总来啦。”有人招呼。
顾游弋轻车熟路,不知交代了什么。
那人带路到一台卡座,走了,再回来,端上一桌子酒水。
“一醉解千愁。”顾游弋把杯子推给我,“大小姐今天敞开玩,我请客。”
灯光斑斓迷幻,恍惚间仿佛回到从前。
贺迁带着我穿梭在各种party、pub,跳舞、喝酒。
她疯,我跟着疯,无数次醉酒,不知疲倦的沉沦。
一杯烈酒下肚,火沿着食管烧到胃,整个身体都被烘烤着。
顾游弋递上一杯又一杯,我放纵自己,用酒精麻痹神经。
渐渐的眼前灯影幢幢,天旋地转。
开了下一瓶,顾游弋拿开杯子,拉我我起来。
“走,这时候跳舞最好。”
我想起贺迁跳舞。
她站在高台上,跟着音乐节奏舞动,漂亮又自信,浑身发光。
灯光有节奏地变幻,灼着眼皮,人贴着人,摇摆、扭动。
燥热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我随着人潮波浪,眼前只有暧昧不明的人影。
我口干舌燥。
我在一片口哨、尖叫和吆喝中,掀起帽衫脱下,只剩内衣,微着眼,摇晃着大汗淋漓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