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甜院(49)
“哦。”景煦不信,随后心里拨起算盘来,“今儿见着夏意小姑娘,真是个可人姑娘啊。”
景深心想可不是么,良久又想起他日里的话,问:“你当真见过小时候的她?”
“嗯……见的时候约莫是三两岁,是个小豆丁。今儿门开时见是个出落得水灵的姑娘,还感慨许久,眉眼间跟她娘有几分像。”
景深原想问问他还认得夏意娘一事,可转念想都与先生相识了自是见过的,遂话出口时又成了问夏意的:“是不是那种胖乎乎、软绵绵的小团子?”
“怎这般上心?阿圆你都不爱理睬的。”
“阿圆有爹娘阿兄们疼,哪儿还需得我上心?”
景煦啧啧声问:“你不会是稀罕上小姑娘了罢?”
“自然是稀罕的。”少年黝黑的眸子泛着些光,笑起来,“她虽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却是个心灵手巧的。”
景煦听后愣了愣才嘀咕:“又没问你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噢。”
“那你可想着要娶她为妻?”
景深一滞,耳根子突然烫起来,登时抬高声音:“你少胡说,她还未及笄的。”
可毕竟是深夜里,少年声音依旧是按捺着的。
只有他的心跳声按捺不住,怦怦猛跳着,唯恐叫这个长舌景煦听了心跳声去。
景煦压下喉咙里的一声笑,又问:“那等她及笄了呢?”
“她及笄了……我也快回京了。”景深心跳平静些,说到回去一事时竟胸口竟有些闷。
“你回了京就不稀罕她了吗?”
“稀罕啊,回京后我还要将好的东西全都送来给她。”景深抓抓耳朵,“你说姑娘家都喜欢什么?你不是认识很多姑娘吗?”
“我认识的都是姑娘,可夏意只还是个小姑娘,我可不知。”
景深不屑地撇撇嘴角,想到夏意应该是喜欢百合面、花生跟烤鱼的,好像还有……
“对了,七叔,你那株五色凤仙可还活着?”
景煦认真回想下:“园里花农养着的,你问它作甚?”
“我回京后你送我罢,卖给我也成。”
“也是要送给小姑娘?”景煦没等他答话便先笑一声,长长叹道,“景深啊,你真是个蠢小子。”
语毕,他险些教景深一脚蹬去床下,再和这混小子说话时竟一声也没理睬他这个七叔。
真是个不知礼数的蠢小子……
本还想着点醒他下,如今看来,不如教他自己气死自己得了。
第39章 喜春来
在掩门声落下后, 西边屋里再度响起景煦的询问声:“可醒了?”
尚在混沌中的景深一惊,微恼了问他:“你怎还没睡?”
景煦叹:“是教关门儿声吵醒的。”
是先生出去时掩门声,景深想到自己才来若榴那几日,也是这般睡不好, 这才缓和了不满坐起身来掀他被子:“那便起来。”
数九寒天掀人棉被, 景煦哆嗦着摸黑起来, 扶着腰背:“倒是苦了你, 不若你给你皇奶奶写信撒撒娇,她那般疼你不准就敲打四哥一顿接了你回去。”
景深倒不是没想过, 可后来还是作罢了, 总得给他父王些颜面罢,于是只在给皇奶奶的信里说了些问候话与平安语。
“你几时走?”
没听他答话反被问几时走的景煦撇撇嘴角,裹紧衣裳:“今儿腊八,我留下讨一碗粥明儿再回京。”
他这回来若榴的时候倒巧, 景深趁机将过年问候亲友的信写好交给景煦交由他捎回去,又将这些日子画好上真的卷《彤云溪岸图》收好给他:“今岁不能一道过年, 也不能替皇奶奶庆生,你将这卷画交给她也算我的心意去了……”
好在明年才是老人家古稀大寿,到那时再尽心备份大礼就是。
景煦拿着画看上几眼, 嗤上一声:“也就你拿得出这东西送人。”他收好画与信问,“怎不见给若极先生的信?”
“若极师父上回回信里说他在山中小居, 若无大事就不必给他写信,书信拜年许不是什么大事罢?”
“……”景煦敲了下他脑袋,逼着人坐下给若极先生写信, 边训其没良心,末了说,“头回不在京中过年,也不见你有半分失落。”
“失落甚么,又非回不去了,正好也想瞧瞧新鲜。”还是头回要在乡下过年,当然……也是最后一回,权当瞧新鲜好了。
……
午间往悬杪堂去时,夏意身后便带着两根长长儿的尾巴,又引来了好些人注目,她一路解释下来到学堂后先倒了杯热水喝。
景煦忍着寒意强行拽着景深围着学堂看上圈儿才回小舍里坐下,品评一二:“学舍挺大,只是我瞧没几个念书的。”
只见几个跟景深一般大的,再几个约莫学过五六年的少年,剩下的多是才开蒙不久的小孩儿。
正踮脚取门后挂着的掸子的夏意回他:“只若榴的人家会将孩儿送来学堂里念书,别的地方要念书都去县里的大书院呢。”
“原是如此……”景煦不顾及形象地撑个懒腰,看景深长手已伸去帮人取鸡毛掸子,欲使坏揭穿其面目。
是以做作地抬高眉毛,道:“许久不见,你当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搁在以往是如何也想不到你还会帮人做事的。”
正递掸子的给夏意的景深忽古怪地看去景煦,夏意听了这话也转转眼,真诚地问景煦:“难道你家里没丫鬟么?”
有了丫鬟,就有人帮他做事了呀,他何苦再帮人做?
景煦缩了缩脑袋,多出层俊美下巴……他没有,难道那个全京城都晓得没丫鬟伺候的景深有吗?
“唔……外头好似散学了。”景深想起往日信口胡诌过的话,箭步挡住夏意面前,拦住了景煦的眼神与夏意说道。
她遂才点头,拿掸子扫几下饭桌,而景煦也被他侄儿瞪了眼。
腊八粥是预备在晚间吃,午间学堂还是一如往日的清淡菜肴,景煦在桌上说了许多见闻趣事,末了提起冬月里去南方待了许久的话,结识了一位住在竹坞间会造纸的冷美人,说到冷美人,不免又引出了曾在北边儿一个官员家见过的两个姿色不凡的西域舞姬。
夏意听及此处,抱着木碗儿颇有兴味问他:“西域舞姬跳舞很好看么?”她还记得景深说过家里也有两个西域来的舞姬。
“自然是好看的……”不过不止舞好看,模样也是绝色,景煦正喜滋滋回想时对上了夏先生淡淡的目光,立马收敛笑意,端正神色问夏意在念些什么书的话。
景深见他七叔在先生面前与在父王面前都是一个样,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
待傍晚用过八宝粥饭后景深忽拉住景煦要拇战,景煦一头雾水:“一没美酒,二少美人,拇战作何?”
“以糖替酒,权当替你送别了。”至于美人,他瞧了瞧夏意,似是在说小姑娘姑且算个小美人的。
“无趣,不来。”
景深招手唤夏意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夏意眼睛忽闪忽闪点头,之后一番巧语后便是两人便轮番上阵与景煦拇战,她在前头时景深就在身侧出主意,先生摆了摆手由他们玩去,自回书屋阅文章去,听到堂屋不住传去笑声与哀嚎时干脆提笔留一小记。
及至月出时,小屋方桌上点上两盏桐油灯,景煦面前摆着的是许多芝麻糖膏,夏意与景深面前却是银票跟碎银。
“可‘送别’够了?”景煦拉着脸,眼皮半阖问景深,心想他是多糊涂才答应他们用糖充银钱的?
景深指节无声点着桌面,走去圈景煦脖颈:“我觉着天色亦不早了,七叔明儿走得早,还是早些时候歇息罢。”
景煦甩开他胳膊,起身垂眼看他:“不是说过别总想着低头看人么?”
被俯视的景深推他往外去,一边说:“您别惦记着我低头不低头的事儿了,等明年中秋时再见我,定比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