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139)
繁生将茶盅重重甩放在床边小几上,怒道:“哪里的畜牲在这里发情,还不扔出去打死!”吓得柳氏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末蕊赶紧出去命人将小猫儿领到别的房间藏进来。
安如低声咕囔道:“不过小猫儿崽子。”
“你给爷好好睡觉!”繁生不满,看着地下跪着的柳氏冷笑,“爷的话竟成了摆设不成?你养的好儿子爷还没跟你算,现在倒跑到这里来撒野,哼?!”声音冷峻低沉,压抑地人连鼻息都不也大声出。
柳氏全身伏在地下,颤抖不止,哭也不敢出声,强力忍着声音,所有想好的话在这时全都成了空白。
安如淡淡瞧着地上那女人,说不上什么感觉,也不是厌恶,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繁生注意力引了过来,扯着他的袖子道:“坐下来说话罢,看得我都累。”
繁生拍拍安如的手,怒叱柳氏道:“还不滚出去看看你那好儿子!告诉他三日后就给我站起来,剑南道他就是给我爬也爬过去!”
柳氏重重叩着头,泪流满面,全身瘫软着被末蕊等搀扶着架了出去。
汇哥儿家法处置杖责十。
这是连着私下定情小玉的一起发落下来。
有人庆幸自保有人冷笑旁观。
大夫人跟前的松合带着养伤养身的药材代为看望,二夫人与安如等亦遣人问安。三日后汇哥儿被抬上马车,往蜀中去了。
大宅之内忽然安静下来,说不出的诡异。多少日子里都是这般无波澜,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在心底,被埋起来,隐藏着不让人看穿。可这一次连着杖毙数人,汇二爷竟因与三夫人跟前一个得意的丫头走近暧昧,便被重重罚了十杖,玉姨娘也因之受惊动了胎气--然无论是主子,还是三位夫人,均冷眼不管不问……这一回忽然大起波澜后大落,众人倒不能适应,各人打着哑谜问探其中密辛,纷纷扬扬。
安如深居简出,不问外面的事,亦不准自己跟前的人无事到外面闲晃,专心养病,教涵哥儿蹒跚学路。日子一天天溜走,热夏未退,却也有了凉风,舒爽得很。
繁生的事务越发多了起来,又怕安如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便从家养的女伎中挑出一名善为箜篌的送到飞雨轩,平日里得了空,听一两曲,甚是得安如的欢心。
日子过得安闲静谧。
最喜欢在飞檐流泻的廊庑小阁之上一面纳凉消暑,一面歪在坐榻之上听箜篌曲子词、打小盹儿。自从搬入飞雨轩,繁生怕涵哥儿晒日头索性免了午间去大夫人那里,直接就让在这便睡觉。
日光渐烈,安如遂命石莲抱了涵哥儿去后面歇息,也让那女伎退了下去。
末蕊唤来温水就在这里为安如洗了头发,绞干后不忙着梳起,黑亮垂顺着拖于身后,窈窕多姿。
时有丫头上了小阁问末蕊话,安如放下手中的传奇小说问道:“什么话躲得那远,还有什么瞒我不成?”
末蕊笑道:“不过是些小事,哪里就是瞒着。前儿爷说让人寻了一些海棠,今日就从金陵送来一盆西府海棠,她们正问放在哪儿呢。”
安如坐了起来道,“抬进来我瞧瞧。”
果然就送了上来,开得十分烂漫可爱,安如围着端详了一圈,笑道:“取来小水壶,瞧她干的。”于是举着繁生专为她打造的小金洒壶,细细浇着水,又命人端来小盘簿簿装了一层水,用小剪刀将那海棠旁逸斜出的花枝剪了下来,浸于小盘中,而后自己动手做了一朵插花,笑着赏给了末蕊,剩下的花儿也都赏了下去。
繁生听说安如在这边浇花,提了衣摆上来一瞧,小女人素衣潋风青丝飞扬,白皙的面庞天然一分娇弱妩媚,灵动的神采里说不出的留恋艳羡。繁生勾起嘴角走来。
安如听见丫头们的请安,抬头瞧见是他,执着团扇笑嘻嘻地上前挽着繁生的手臂,按坐在榻上,歪着头笑问他,“明日我要一树海棠,看你往哪里寻来。”
繁生挑了挑眉,“俗气!”
安如却道:“就是俗气,你不愿意?”
繁生再不言语,安如只当他懒得与自己叫阵,也不纠缠,命人取了酒来,同繁生略略吃了几杯,回房玩耍,被按着要了几多花样,才拥着午眠。直睡到日头偏西好多,繁生才懒散地起身,换了衣裳出来。
末蕊瞧见主子出来了,忙上前侍候,“前头安庆来说金陵王妃遣人送如夫人一些礼物,正在大夫人那边说话,问爷要不要过去。”
繁生皱了皱眉,“送礼?”
末蕊抿嘴儿一笑,“后日寒露,九月初五。”
繁生一拍脑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第十八章 做寿
安如并不知外面的事情,拥被睡了好久才懒乏乏地起来,末蕊等进来服侍更衣梳妆,才讲道:“梅阡方才过来问了两回,现在让她进来?”
“两回?有什么事儿么?”安如皱眉,抿了抿鬓角,往外间走,“让她过来花厅罢。”
菱儿出去将梅阡从耳房中请了过来,末蕊便把大夫人要为她做寿的事情提了提。
安如笑道:“我都忘了呢--咱们去年不就给错过了。”又不是她自己的生日,谁记得清楚。
梅阡进来见了礼,安如赐了座问道:“大姐姐可是有什么话?我这一向来睡觉偏多,怎么也不够的,让你等久了。”
末蕊亲自捧上茶果,“姐姐请用。”
梅阡半坐在梅花绣鼓凳上,笑道:“大夫人说了,让婢子千万不要扰了三夫人休息,便是多等一等也是正理。”
安如含笑点头,“你也瞧见了,我这么个样儿,不用大摆筵席,姐妹们合着吃一顿酒也就罢了。”
梅阡微微一笑,“咱们都有成例,您且放宽心,自然有管事们的呢。大夫人让您只管休养,闲事杂货的都不用管,咱们府上从来不缺银子,置办一回酒席不消事儿。”
末蕊送了梅阡出去,两人沿着蜿蜒曲径走了一回,说了些悄悄话儿,才分了手。
及到九月初五,安如一早便穿戴齐整,往大夫人处请安,又被众人簇拥着在老夫人那边讨了赏,更是在花园里的崇凤阁里摆了酒席,花团锦簇香风四飘,又台子上家养的女伎弹着锦瑟琵琶之类,吴侬软语唱着小曲儿助兴,热闹非凡不一而足。安如也把自己那里善为箜篌的女伎小燕唤来,配合着自己从前背过的清真词唱着,满堂皆彩。
只是安如娇弱不胜酒力,竟饮了三四盏便红了脸,笑嘻嘻地劝住众位姐妹,自己却摇着团扇转到后面凉棚下散热。
也合该有事,前面仙乐漫天醉人心脾,哪个不喜欢,这后面树荫丛密,最能掩饰身形。安如轻点着莲花小步,果真醉了一般飘飘然,邻近水榭的末弯儿,却听见那边有女声说私心话儿:“我不知道,看着也是和气的人儿,怎么想来竟有这般心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安如顿了顿,扭身便要往别处去,却猛然听见有人提到自己:“别看这位主儿如今得意,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主子,正过的很得意,不是自己还是哪个?!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瞧瞧这位的恩宠,听说随便纳鞋底儿的都是大红色的八宝缂丝绸儿!”
“八宝缂丝绸儿?!我的天!”
“哼,还是大红色的!大夫人恁的好性子,竟由着。”
“你说,这位也不像是个狐媚的模样,怎么主子这般放纵!”
“床上功夫呗!听说就是白天都干那种活儿!”
“这算什么,我可听说了,北边的时候,那主儿就是挺着肚子,也照干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