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67)
见了面,言语再引起她抵触反感的话,他们的婚姻,就真完了。
十一点钟,郁铮走进乔瑞的病房。
乔瑞正倚着床头查看新收到的邮件。
他走到病床前,和她对视好一阵,他目光从平静转为柔和,开玩笑“怎么不提前告诉一声,吓着我了。”
乔瑞摸了摸下巴,“有这么惨”她照镜子的时候,感觉倒还好。
郁铮微笑,坐到床边,说了贺既明的现状,问她“你得帮我梳理一下整件事。昨晚的事,起因是什么”
乔瑞说“他放话撞死我,我想让他生活不能自理。就这样。”
“起因。”郁铮强调这一点,“什么事引发他放狠话并施行”
乔瑞很明确地告诉他“无可奉告。你已经不在我绝对信任的名单内。”
他神色郑重地问,“只给我一句准话,导火索是不是你跟他之间的实质性冲突”
“是不是的区别在哪儿”乔瑞皱眉。
“如果是你亲友引起,我可以尊重你的态度,等着你给答复。如果是你,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一刻,他眉眼凝着沉郁,和一股子狠劲儿。
乔瑞敛目,挠了挠额头,“不是。”她明白他的意思,就又补充一句,“不是他欺负我。”
郁铮明显放松很多,又歉然一笑,“抱歉,我很自私。你跟别人,有一定的区别。”
“懂。”乔瑞牵了牵唇,“我们要离婚,不是因为相互憎恶。”
“中午想吃什么”他岔开话题。
乔瑞认真思考一会儿,“肥牛热汤面。”
郁铮立马拿出手机,手指滑动屏幕,“我先查一下你适不适合吃。”
乔瑞笑出来。
过了一会儿,郁铮说“等我去给你带回来。”她没到严格忌口的情况,不吃辣,不吃发物就行。
乔瑞有些意外,“叫外卖也一样。”
“不一样。”他举步出门。
她难受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念家的味道、祖母与母亲做的家常饭菜。
她想吃的肥牛热汤面,是做法最简单的那一款香葱炝锅,加水烧开,煮肥牛片捞出备用,用原汤煮手擀面,放入备用肉片和小油菜等青菜。最后调味,末了淋香油、撒一点葱花。
这些,他是知道的。
不能没头没脑地去乔家请长辈做面给她吃,让相熟的店做一碗味道尽量相近的面,还是可以的。
作死作成了花猫脸,一条腿还要瘸一阵,也是不容易了,饮食上应该对她好点儿。虽然,面食只有刚出锅的时候味道最鲜美,但她应该不会计较。
她厨艺是煎蛋能糊掉、煮面忘放盐的负分水准,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一向很迁就体贴下厨的人。
乔瑞收到了乔怡然发来的果果的实时状态。
乔瑞的祖父第一任妻子过世的早,不惑之年娶了第二任妻子,有了乔怡然。
乔怡然大乔瑞七岁,大郁铮三岁,今年三十三岁。姑侄两个的感情一直特别好,辈分上是姑侄,相处模式更像是姐妹。
至于果果,是一只很漂亮的英短蓝白,一岁多了,特别可爱。那是乔瑞的猫儿子、喵主子。
画面中,果果坐在沙发一角,神色认真地看电视。电视里在播放猫和老鼠。
乔瑞笑出声来。
乔怡然的后续信息接踵而至
你儿子气儿不顺的原因吧,不肯看小熊维尼了,我试了好些个,总算找到合它今日胃口的了。
你跑哪儿去了
我怎么心里不踏实呢
乔瑞笑着输入文字回复不是说了吗,临时状况,过几天就回。
乔怡然撒谎摔断腿哦。
乔瑞嘴角一抽,继续违心地回复知道,没骗你。
津津有味地吃面期间,莫云央打电话给乔瑞,语气是少见的严肃“我相信,你在与贺既明的事故发生之前,就已断定起因。”
乔瑞把通话语声调低,“事实呢”
“你拿到的监控录像,我看了,事态的严重与恶劣性质,超出我预料。”莫云央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情况,我一直以为,只会在新闻热搜里看到,离我们很远。”
乔瑞似提醒又似开玩笑“撞车斗殴事件,在你生活范围内,发生的概率也很低。”
“是,我命好,有个随时随地跟人玩儿命的二百五闺蜜。”莫云央玩笑之后,郑重询问,“之后呢这事儿特棘手吧”
乔瑞如实说“之后怎么样,我真不知道。该做的都做,别的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这是一定的。”
乔瑞看一眼郁铮,犹豫几秒钟,说“截图相关内容,女事主打马赛克,发给郁铮,可以么”
莫云央立刻说“可以。”
飘窗前,有它的小窝,窗台上有毛绒小玩具、猫球、毛线团。
乔瑞上来休息的时候,它跟她腻了一会儿,到她熄灯才回窝睡觉。
每晚高负荷运动的好处,是能很快入睡。
睡前,她满脑子都是火锅底料、所需的食材。
到半夜,恍然醒来,睁着眼睛发呆。
这几天都是这样,三四个小时就醒,对着满目漆黑,不自主陷入回忆之中。
和郁铮一道回国之后,求职经历很不愉快一直找不到符合自己专业和预期的职位,一再降低要求,就这样都找不到工作,经常有灰头土脸的感觉。
郁铮又是哄又是劝,认真给她规划,几个很好的选择。
任何事,她都愿意被他宠着,这种事却绝对不行。痛定思痛之后,广撒网,四处投简历,终于,被广告公司录取了。
林佳莉问过她,做不合专业的工作是否难过。她说不难过。
其实是撒了谎,难受过一阵的。
离开熟悉的领域,到新天新地从头学起,就像是变回了刚学走路的小孩儿,摔倒了、吃瘪了,却没人把你当小孩儿,少不了看脸色挨训。
如果说那样的日子也有好处,能想到只有很充实,从早到晚都在汲取知识,从同事身上寻找经验。
忙得晕头转向,还是有时间精力约会。他是她的动力之一。
家离公司很远,每天有两个半小时浪费在地铁上。不能开车,开车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堵在路上。
这个小区那时刚建成,离公司只有十来分钟车程。父母带她过来看了看,见她喜欢,付全款买下,说就当是提前给了嫁妆。
有了自己的窝,工作逐渐进入最佳状态,郁铮迁就她,经常来这儿找她。
结婚前,他负责她的穿衣打扮。结婚后,指定一名设计师长期负责她的穿戴。
他说过,这辈子最享受的事情之一,就是打扮我的瑞瑞。
设计男装是他的主业,女装只是偶尔来了灵感设计一两样。恋爱之后,他专门为她设计了一系列时装,符合她的喜好,漂亮、舒适。
好几次,他把几款女装摆在橱窗,在只能看、不能碰、更不出售的奇葩规定下,让职员留意顾客反响,给她的解释是偶尔也会心虚,万一只是你跟我觉得好看,别人觉得你品味有问题呢
好多人以为他用这种手段抬高作品价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倒兴趣更浓,一再尝试高价买下。
后来发现,他是很认真的在做这奇葩事儿。
后来又发现,怎么都磨不到手的女装,他女朋友在穿。
几个脾气大的长期合作的客户,明里暗里笑骂他有病、变恋爱脑了。
公司设计师则说,这是最优雅的往女朋友身上砸钱的方式,要知道,这完全是能够全线推出的作品。
是不是宠太过了她不知道,只记得当时感觉到了幸福,与外在因素无关,是清楚他为自己消耗设计师最宝贵的灵感,却乐在其中。
在公司熬出了头,年薪很说得过去了,到了年终,两项小型投资也有了可喜的回报。她终于能够回馈长辈、恋人对自己的付出,给父母添了一辆车,给祖父祖母换了家具家电,轮到他,左思右想,最终送出的礼物,是一枚环形钻戒。
就在这个阁楼,她给他戴上,勾着他的脖子说“阿铮,我爱你。”
“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爱。”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一本正经的说“我答应。随时可以嫁给你。”
她笑得腿软。
他没完没了的,温温柔柔的吻她。
那枚戒指,到离婚当天,他都戴着。进民政局之前,经她提醒,才皱着眉摘下。
他们从恋爱到结婚,并没有过正式的求婚。很自然的带彼此见家长、订婚、商量婚期。都没有郑重地问过对方,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