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66)
挂断电话,乔瑞心里空落落的。
她是干一行爱一行的体质,做了那么久的工作狂,又正处于有目共睹的上升期,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不得不辞职。
很难受。
也可以持乐观态度不辞职,一边养伤一边跟进公司业务。但事实是不可行。
不管事态怎样发展,及时辞职都是最明智的。
郁铮下班后,把果果接回家。
果果见到她,跳上床,坐到她身边,却是高冷的小表情。
乔瑞不明白,“怎么回事”
郁铮说“没看出来小姑带它去体检、美容了。你就知足吧,这小子见到我的时候,恨不得给我一巴掌。”
“那就难怪了。”乔瑞低头,亲了亲果果的脑门儿,“最怕的就是这两件事,居然同一天给我们做了全套,太坏了,是吧”
果果一只耳朵动了一下,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当晚,郁铮扶着乔瑞到洗手间,站在门边等着。
乔瑞洗漱之前,接到一通电话。
女孩在那边问她“五姐,我该怎么办”隔着线路,但那份脆弱无助显露无疑。
“平静点儿,冷静点儿,乐观点儿。”乔瑞语气柔和,“别的怎样都可以,亲人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女孩明显哽咽了,“你是不是又惹上麻烦了我爸妈赶回来了,我不小心听到我爸说,那晚,贺既明撞车,又被人打折了腿。姐,跟你有关吗你到底在哪儿有没有出事”
“没事、没事。”乔瑞连忙说,“你想多了,我就在家呢,有另外的很棘手的事要处理。要不要跟你姐夫说话”
“不要。我只是怕你惹上更多的麻烦。”
“不会。”乔瑞说,“退一万步说,惹上也应该啊。一家人,什么都是应该的。我现在最挂念的是你,但真没办法去陪你。对不起。”
那边的女孩轻轻抽泣着,“姐,我想见你。”
“忙完这几天,我去看你。等我,好吗”
“好。”
通话结束之后,乔瑞把手机放进家居服的裤袋。牙膏挤到牙刷上,她看着,好一阵,整个人一动不动,呼吸却慢慢变得凝重。
来电铃音又响起,乔瑞拿出手机看一眼,是郁薇,直接挂断。
郁薇再次打来,她再次挂断。
反复几次之后,乔瑞接听,语气很不友善,用的却是交际词令“郁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郁铮听到,摸了摸鼻尖。这姑嫂两个,关系就没好过,说剑拔弩张都不为过。
郁薇语带哭腔“我爸妈我哥都跟我说,贺既明涉嫌强奸,是真的吗你一定知道的,能不能给我句准话你手里是不是有证据我要看,你”
“郁小姐,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我不是你家长,没义务回答你任何问题。”乔瑞语气冷飕飕的,“我要休息了,你再打来,就是恶意骚扰。”
郁铮听出了弦外之音。
如果郁薇没把她得罪到一定地步,她不会连形式上的礼仪都抛到一边关键时候再狠,也不意味着她会在言辞间挖苦谁。
他有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怀疑,脑子转了几转,仍是找不出凭据,索性直接问她“你脚伤是不是跟薇薇有关”
乔瑞语气有点儿冲,“我脚伤只跟我自己有关系。”
郁铮深呼吸一下,换了委婉的说法,“不管哪个事故,如果警方立案侦查,你都要把那晚的经过告诉别人。我总会了解到一些内幕。”
“那可不一定,要看情形。”乔瑞说,“有些零口供的案子是怎么发生的我科普过了特定情况下,双方串供达成一致就好。”
“作伪证要承担刑事罪。”
她笑笑地瞥他一眼,“我跟知名心理专家有一阵走得很近,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心理专家走得近的人,精神状态不好,也是有可能的事儿吧”
他沉默下去,神色阴霾。
五年感情是怎么走至冰点的郁薇是关键,其次是他与名模嫩模被媒体捕风捉影、她与广告业名流心理学专家的绯闻。
都确定,对方不是不打招呼就精神身体出轨的人,但心里就是受不了。
总为这种事爆发激烈的争吵,总是都有当时处理不当从而理屈的地方,谁也不会向谁低头。
至于郁薇和她几乎难以泯灭的矛盾,那真是说来话长了。
他出差在外,幸好离本地不是太远,连夜开车赶回来了。
去医院的路上,几通电话之后,他了解了昨晚事故的大致情形仅限于那场事故,之前发生了什么,没人能告诉他,不是压根儿不知情,就是含糊其辞。
到了医院,特助魏晓冲已经等在停车场,有条不紊地告知乔瑞目前情形。
有惊无险,没大事。
郁铮扯松领带,对魏晓冲打个手势,“去忙吧。”
手机响了,郁铮扫一眼屏幕,见是母亲打来,接起。
那边的伍美宁问道“去看瑞瑞没有”
“还没。”
“昨晚我听你妹妹说了一些事,当下就打电话给瑞瑞,态度很差,话说重了。”伍美宁说,“单说那通电话,我应该跟她道歉。但是,在她和薇薇之间,我第一时间无条件偏袒的,肯定是薇薇。”
“不难理解。瑞瑞也不会跟我提这事儿。”乔瑞从不肯打他亲人的小报告,又或者,根本就懒得计较。
伍美宁说“我也想去看看她,方便么”
“算了,缓几天再说吧。”有隔阂在先,短时间内,母亲不见那个小土匪更妥当,“她没大事,但目前的情况,乔家应该都不知情,您别跟人说漏嘴,好么”
“我理解,她一定不希望亲人都跟着担心。另外,今天你抽空过来一趟,有不少事情要跟你商量。”
“好。”
通话结束之后,郁铮把手机调成静音,闭目休息。
回来了,反倒不着急见她了。
他们是正在着手离婚的夫妻。
夏季,一次争执之后,长久的沉默期间,看到对方前所未有的痛苦、疲惫。
“离婚吧。”她说。
“好。”他说。
之所以这么久没离成,起先是他觉得需要冷静一段时间,看过她拟定的离婚协议之后,又与她在财产分割方面产生了分歧。
他们婚前做过财产公证,婚内有过几项数额不算大的共同投资,她意思是撤资或干脆让给他,他跟她态度相同。
乔瑞说“结婚又不是投资,财产方面,我觉得自己吃亏了,你不给我也会争取,相反,你白送我也不稀罕。”
他说“你跟我结婚两年多,我有义务让你在离婚后比结婚前手头更宽裕一些,这样才能放心。”
“有义务你该不是活在一百年前吧”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
“随你怎么想,死活不答应的话,离婚这事儿就先放放。”
僵持不下,乔瑞提出分居,要搬到婚前的住处。
“本来就楼上楼下住着,跟分居有什么区别”他也来了脾气,摆出谈公事的态度,“我不配合的话,这婚就得离个十年八年的形式上的分居状态,太容易破坏掉。”
“图什么你才没那么傻。”
“你不尊重我意愿,我不介意采取不理智的应对方式。”
就这样陷入僵局。
之后彼此都忙,进入秋季,在家里碰面的时候都少他要确保几场秀万无一失,十月参加时装周和一系列活动。繁忙度一般,但是需要频繁出差。期间回来两次,又赶上她出差或是在外应酬。
这样也好,足够彼此冷静下来,理智地面对婚姻的裂痕。
有人结婚不是因为相爱,就有人离婚不是因为不相爱。
恋爱三年、结婚两年,走到这地步,并不是感情淡了,起码,他依然爱她。很爱。
绝大多数日子里的乔瑞,优雅、理性、甜美,少数情况下的乔瑞,任性、固执、暴躁。
有多大的诱惑力,就有多大的杀伤力。
这样的阶段,出了这样的事故,始料未及。
不是不想尽快看到她,但是,见面后说什么是个问题。
她主动打给他的时候,他因为当时已知的贺既明骨折昏迷的消息,劈头盖脸地问是不是她干的。
她说对。
他又问她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二百五的行为。
她说去问你爸妈。
他说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她说我等着。
这会儿想想,真是糟糕至极的一次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