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辉弄明白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后,替她放回包里,再有条不紊地给她扣好搭扣,物归原主的淡漠,“唔,我会转告东哥的。”
这也好像是他今天来此的目的。
二人一并站起身,周映辉双手抄袋,再旁观清冷地问她,不去周渠那里拿你的东西了?
向明月这个马大哈真得就想当然地觉得周小二这么闲!
*
不去了。今日份的心情,她一秒钟都不想和周渠多待,改天通通叫他寄到付件给她。
回去的路上,周映辉当司机。
向明月歪坐在副驾上,蹬掉脚上的鞋子,一副弃世的颓靡,
她车里自动连接的蓝牙音乐曲目整巧播放到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他走得静悄悄
……
一首歌未曾放到副歌部分,周映辉就听到了右手边传来泣诉的声音:向明月的情绪决了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就掩耳盗铃企图别人听不见。
周映辉徒然冷脸过来瞧她,她索性就涕泪一把的耍狠,“开你的车,看什么看!”
“……”
良久,
向明月哭皱了一大团纸在膝上,再想从手边纸巾盒里抽几张擤鼻子的时候,发现盒里空了,驾车的某人也不瞧她,施施然嘲讽的口吻,“要嘛,还想哭,我下车给你买?”
副驾上的人用一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异族审视目光狠睨了他一眼,吸吸鼻子,坐直身子,拿手指梳头发,再捡起揩过眼泪的纸巾团、顺手放下化妆镜,细心检查自己的眼妆了。
揩拭掉晕妆部分,她又从包里掏出粉底盒,无声无息地补妆!
周映辉拿余光瞥她,快到裕民街的时候,她突地哭后的哑哑声音问他,“你是不是回家?”
“嗯?”
“抱歉,那就前面下车,自己搭地铁回吧,我要回公司了。”
“……”周映辉有点跟不上她情绪颠簸的节奏。
“没蜜月可度了,我得回去销假。”这话不是自嘲,而是极力地挽尊且逞强。
周映辉由她主张,不多时就靠边停车了,给她让出驾驶座。
向明月从副驾上直接爬到了驾驶座,再落拓地套上鞋子,合上车窗前,还敷衍地朝车外的周映辉扬扬手,算作再见,随即车子利落起步冲了出去。
周映辉吃一嘴的尾气,盯着那熟悉的车牌直至视野被淹没,出神许久,有些哭笑不得的感慨:这女人有毒!
*
上班第三天,向明月熬了两个通宵总算完成一个珠宝橱窗的陈列,拍照微博上传成品照。
十分钟后,周映辉给她点赞。
联络再回到微信上,他给向明月发了一个餐厅地址,问她是不是离他们公司很近。
向当当:嗯,隔一条街。
问话的人没再继续对话,就这么草头不草尾了冒了一句。
倒是向明月酒瘾犯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酒友碰头,就顺着他的对话框,邀请他:出来喝一杯?想吃烧烤了。
那头的人没劲极了,哪怕和他聊天,都没热铁打。足足叫她等了五分钟,他才回复,
周映辉:高盐的容易水肿。
向当当:(表情包再见)
*
夜里一点,老地方。
周映辉一身白恤、仔裤,来找向明月。
她对于他的真香出现也不讶然,几杯酒下肚,有些微醺,朝他勾手,招呼他入座。
这家烧烤店,他们自小就一起过来吃。从周映辉小娃娃不能喝酒,时常被东元哥盯着,到现在,两家四个孩子,只剩下明月同他还会时不时来这里。
明月也许是真馋这里的东西,而周映辉,其实如果可以选的话,他一百个不想吃这些。
向明月一边吃着五香毛豆一边喝着冰啤酒,有几口喝得有些急,漂浮的啤酒花沾在唇边,滑稽又俏皮,她拿舌头舔一舔。
周映辉在她对面坐着。
忽地她一双慵懒剪水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情绪缓缓在酝酿,继而浮现出些意气且不甘。抑或,她实在没人可以问;还是周映辉对于她来说,路人视角得很,所以他比较客观。
“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很难相处?很作、很矫情?”
周映辉心里有颗彩色氢气球才飘上天,没多久,发现系绳口没扎紧,泄了气,漂浮了一阵,急转直下地往下栽。
他原本该厉色告诉她:向明月,你因为一个辜负你的人,从而怀疑、否定自己,这样的你,实在瞬间没趣极了。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实在太蠢了。
可是话即将出口,他才意识到,她其实还想着周渠。她这样红着眼,这样伤神,只是为了周渠。
“差不多吧。”周映辉淡漠答着她的话,为了证明自己的中肯,他正色接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
二人闷声对视了好几秒,周映辉始终没改口供的念头。
向明月一副恨死你的潜台词。
继续往自己杯里倒酒,“他可以早点跟我提啊!既然老早就受不了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坦白告诉我,不爱了,有这么难嘛?为什么要选了条最下品的路走?他太不瞧不起我了!”
“你也可以早点不结婚啊,何必给自己按一个失婚少妇的名衔呢?”周映辉反问她。
说到底,他们两个当事人,都很糊涂。
向明月听后痛快颔首,“是,我们都很糊涂。”
“真的,人不到那一步,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虚晃的手已然拿不住酒杯了,周映辉伸手从她手里扶接过杯子,劝她不要喝了,你已经醉了。
嗯嗯,她频频点头,醉就醉罢。
临了她也没什么所谓了,抹一抹脸,承认,“我跟他,其实早没感觉了,和他那个甚至都没我自己夹|腿来得舒服。”
周映辉:……
☆、005(修)
周家打破了向父几件瓷器。
其中最矜贵的一件是清代雍正年间的青花釉瓶。
当然,这是向爹自己鉴定的。向明月说,谁知道!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哦!
向爹:老子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总是事实罢!
向明月:……
她之所以这么赖,是因为向爹羞于走法律途径索赔了,丢不起这人。人家民警来盘查,他家为什么要砸你家呢?
好家伙,你闺女上花轿前跑了,逃婚呀,搁谁谁受得了。
换作是他向宗铭,也得面子里子都不要了闹一闹,劳力伤财还累人名誉的悔婚加逃婚,太伤阴鸷了!
周末家庭日的饭桌上,向宗铭像说相声般地狠批了幺女向明月,周家的撒泼行径,他要脸不索赔了,但是他得经济管制向明月。
打今儿起,他没一个子再给她,她用得向宗铭的副卡也还回来,包括给她买得那套房子,这几年房产升值的空间利润他不追缴了,但是房款得无息地全还给他。
这世道有多艰难,他的一双儿女显然都不太识得清,怪他把自己的孩子纵得不成体统。外面多少人苦哈哈地披星戴月,只为熬到发薪日,将卡里的数字再移交给银行。
向宗铭得让女儿知道什么是珍贵。
“你不是翅膀硬了嘛?结婚临了,还闹出这么个丑!”
“向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出去打听打听,今后还有谁敢给你说媒,三十岁的姑娘了,你昏得头还不掉了拉倒呢!”
“爸!”向明月一听老向要经济制裁她,也不敢噜苏什么,关键时刻,得服软。
“喊爷爷都不管用了。东元,停掉她的信用卡,房款不按时缴还给我,我就收回房子!”向宗铭搁下碗筷,知会儿子、儿媳,谁敢私下接济她,当同罪论。
“我的钱扔进江里还听个响,给你们有什么用,只会短我几年寿命!”
父亲离了席,向东元接棒训斥小妹。
因为是女方悔婚,周家那边晚宴上衍生的婚庆服务费用以及八十桌酒席钱,向宗铭照单全收了,“你给我乖乖安分几天,别再惹事了,等老爹这口气顺过来再说。”
“哥……”
“闭嘴。”向东元阖阖眼,不想听。
“姑姑,你和姑父离婚了,那他上个月给我买的体感游戏机要不要还给他呀?”向承泽一边扒饭一边冷不丁冒出一句。
何晴拿筷子敲儿子的头,“吃你的饭。”
九岁的向承泽不满妈妈的暴|政,关键时候卖亲妈,“姑姑,我妈说你就是破财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