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十年始终比几朝情深些。周映辉听后痛快颔首,拿手抹抹脸,兀自冷笑一声,
“明月,我再对我们没信心,也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他是个男儿,自然不会戚戚惨惨地把她大哥找过他的话学给她听,但他承认,东哥那番诛心的话,实在叫他受挫极了,至少目前看来,东哥说的是对的,他除了跟明月索求,似乎他给不了她要的一切光鲜亮丽。
没错,他想要在他的领域术业专攻下去,必然要牺牲掉相应的时间与精力,这些空白,他真得要明月去为他熬嘛?未免太自私了点。
“我今天过来,也绝不是查什么岗,你倘若这样想,就真得太小瞧我了。”
“我从昨晚到现在,二十四小时多没阖眼,和小白换班,就是想和你一起过个平安夜,以及你说的,初雪要告诉最重要的人。
至于刚才,对不起,明月,我失态了。”
周映辉起身拿出他要送她的圣诞礼物,是条玫瑰金的锁骨项链,他坦诚,原本想买枚戒指给你,怕太正式了,叫你觉得太唐突。
说完,撂下,径直离开了。
*
山庄这个点,有上山的车子,却鲜少有回城的计程车。
他孤身一人往山腰下去,
薄雪渐渐密起来,踩地已经有痕迹了,风也有冷冽的刀割感。
周映辉一腔不如意的怒火,足以御寒,一门心思地往山下去,至于能不能安全走出,不在他的理智思量范围内。
不多时,风雪就沾染了他的发,寒凉直往肌里去,他从防风外套里掏出烟盒,手太冷,几次滑防风火机都未滑出火,一时恼火,火机连同烟盒全掼进路边上的灌木丛里去。
期间,有两辆下山的车从他身边驶过,几米之远,打头的那辆车缓缓亮刹车灯停了下来。车里的人等周映辉走过他们,降下车窗,喊他,“小周?”
贝家的车子,贝易成父女一并在后座上坐着。
“是不是回市里?”贝易成微微侧首出来。
周映辉并不答他的话。
“上车罢,捎你一程!”
周映辉婉拒他。
贝易成好脾气地继续游说,“眼见着风雪大了,你预备一直走下山嘛?傻小子。”
车里的贝萦萦已经推开车门来拉周映辉上车,“你会冻坏的。”
贝易成教训女儿,冒冒失失的,随即脸朝周映辉试着主张,“萦萦堂哥车子上还有位置,你不介意的话,就跟后面车子一起走吧。”
贝萦萦果断从父亲身边溜掉了,她扽着周映辉的胳膊,喊着,我也要坐大哥的车子。
*
向明月追出来的时候,周映辉正巧上了贝家的车,低调的一辆奔驰迈巴赫。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要写上下卷了。
上卷:路有尽
下卷:思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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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直没感谢给我投雷以及灌溉营养液的亲故们。我不太喜欢那个一键感谢,就这里口头感谢一下。
知名不具,谢谢。
☆、027
这处温泉山庄的主人,姓贝。
是贝萦萦的祖父。
贝家几代人经商,也几代人习医。
贝易成是二房的,如今山庄是大房的人在管。
贝萦萦絮叨地给周映辉介绍,“这是我大哥哥,贝郁礼。”
被点名的贝家少东瞧车里两个小孩好玩,不禁右手肘撑窗,曲指刮一刮眉,打趣自家小妹,“人家并不睬会你呢。”
贝萦萦也不气馁,抽几张纸巾递给坐在副驾上的周某人,“你擦一擦吧,身上都潮了,脸上也是。”
先前身上的落雪坐进暖气十足的车里,化成了水。
周映辉坐进副驾后,贝萦萦就把自家大哥拱到驾驶座后了,这样她挨前面的人近一些,贝郁礼这个车子主人狼狈地给挪了窝,眼下小妹朝人家示好,前面端坐的人显然清淡得很,他刚想提醒小妹,别丢人现眼了。
谁料,前面的人接过去了,“谢谢。”
再社交不过的一句感谢词,瞧把小妹乐得。
贝郁礼暗哼:没出息。
一路贝萦萦都够着周映辉攀谈,还哀怨怪罪他,你都不肯加我微信,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周医生,你老实说,我是不是很不招你喜欢?
这次可以加嘛?
可以吗?
周映辉不是个傲慢性子,待人接物,他不热情但也鲜少会眼睛长到头顶上。车里还有旁的人,抛开司机不谈,后面还坐着个她的堂哥,年岁该与向东元差不离。
他倘若直接这样拒绝贝萦萦,多少有点拂她的面子,毕竟她是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
架不住她的热情,周映辉实难消受,也不喜欢含糊其辞。
“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周映辉此言一出,后座上的贝郁礼就忍俊不禁起来。
大哥不笑还好,这一笑,被拒绝与被嘲讽全来了,贝萦萦本身又千金小姐的脾气,这些年哪有吃过这样的败仗,她拿周映辉没办法,就拿拳头打贝郁礼。
贝郁礼冤得很,攫住小妹的手,“哎?人家拒绝你,你打我干甚?”
“叫你笑!”贝萦萦转眼就哭起来,拿手蒙着脸,委屈巴巴地,后半句是朝周映辉,“我只是要加你微信,和你有女朋友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就是你刚才牵手的那位。”
贝郁礼在边上不作声地笑,哼,到底是咱贝家的女儿,够虎,也够有心计,管你有没有女朋友,先打进去再说。
可惜遇到固若金汤的一座城。
前面那小伙子始终不愿意回应贝萦萦,任由她抽抽泣泣。
贝郁礼倒也有几分佩服这年轻人了,能叫叔叔亲自要载一程的人,想来不是亲友家的就是相中的后辈,再瞧萦萦这热乎劲,又喊他周医生,该是后者。
偏偏父女俩都相中人家,本尊丝毫没有要攀贝家的意思。
萦萦这年纪,说乘龙快婿早了点,但不影响叔叔要栽培一个人,倘若自家闺女再合心意,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贝郁礼考虑之后,不想叔叔白费了思量,只好两厢都安抚一下,“行了,做朋友就做朋友,哪有要不到人家微信就哭哭啼啼的朋友。你这样自然叫人家周医生误会了。”
随即贝郁礼在小妹耳边暗自敲打她:“来日方长,别这么丢人啊。”
之后,直到送周映辉到家,车内都无话。
周映辉在自家别墅楼小区外,认真感谢贝易成,后者无妨样,催他快些回去罢,“问你父母好。”
周映辉一闪而过的尴尬,他明白,贝易成其实更想说,问你母亲好。
他对自己的照拂,也是缘于年轻时对母亲残留的好感,爱屋及乌罢了。
这些年,父亲的冷落,父子俩的芥蒂,也许眼前的贝易成算是根源。很讽刺,到头来,真正待他有父亲觉悟的,却是个外人。
周映辉到底有些愤懑,贝易成这辆车里也无旁人,他干脆说些不敬之言,好让贝知道,他不是完全蒙在鼓里的,“小时候每次我父亲对我拳打脚踢,我就很希望我真是个野种,这样我亲生父亲就可以把我带离这个家,我也一直不懂我妈为什么不带我离开这里。再大点,叛逆期,一肚子怨气,他俩的恩怨,为什么要我买单。可是我妈始终没离开这个家……”
“令千金的生日宴,她骑虎难下,为了不让我父亲存疑,她宁愿押我一道去。”
“我从前不懂,现在有些明白了,她不是为了我们哥俩才保全这个家的,她不是这个性子,说到底,她还是爱我父亲的。”
周映辉严阵以待地告诉贝易成,我母亲是爱他的。
贝易成坐在车里,良久沉默。
周映辉忽地礼数颔首后,转身离开了。
他到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玄关处的灯才亮,沈知华就披一件对襟毛衣出来了,“我跟你爸说外面有声音,还以为进贼了呢。”
周映辉没吭声,沈知华权以为他刚下班累着了,“吃了没啊?”
“嗯,你快去睡吧,我回来拿点东西,今晚歇这里。”
“我给你去煮碗面……”
“真不饿,你回房吧,我也上楼了。”
周映辉回到自己卧室,三两下脱了身上的衣服,他需要一个热水澡来活自己的骨头,即便进了套卫,他也将手机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可惜它始终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