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的故事+番外(37)
他说,“对不起。”我脱口而出,“你可以还给我。”他没料到我无赖至此,苦笑,“想要什么?我怕给不起。”我笑嘻嘻,“我知道你穷,所以,我只要你的三天时间。”他愣了,听我说完,差不多是叹息了,“何苦,你知道那没用,我们不可能。”可能不可能是另一回事,反正我现在想要。我看着他,“我还有三天假期,你像普通朋友那样,陪我逛陪我吃,好吗?”我知道我在死缠滥打,他也知道。我举起右手,“如果你答应,那么,从那以后我施蔷再也不纠缠王亮,我会好好地找男人,好好地生孩子过日子。如违此誓,教我一辈子穷困潦倒,永世不翻身。”我越说越认真,越说越悲哀,泪水滑落面腮。
他定定看着我,许久,才伸手擦去我的泪痕,“想去哪?”我想欢呼、想雀跃,可心里沉重如压千万斤,好半天扁着嘴,冒出来一句,“你是地陪听你的。”
当晚我没心没肺地睡了,管日后如何,至少有三天,我们可以在一起。
也许上天看不惯我这种低到尘埃低到地下室的行径,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公司电话,叫我趁还在北京,去另一家客户处看一看。“那边突然发生停产事故,如今各方人马都在去现场探查的路上,只有你离那最近最快。Jane你是好员工,花半天时间换公司年终大奖励,值。”没等我拒绝,老程电话已经挂了。再打,部门秘书接的,“Jane,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航班都不能正常起飞,你帮公司这个忙吧,老程肯定会报答你。客户发来的现场照片,我已经转发到你信箱,请注意查收。”
奖励可以是王亮吗?我瞪着电话,在食与色之间犹豫三秒钟。不用说,民以食为天,王亮会失去,可我得活下去,而且想活得好必须在关键时刻显身手。公司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的房租、我的衣服、我的三餐,都靠定时出粮。
我无奈地打电话给他,他却已经在酒店的楼下,“我陪你去吧,那离这有点路。”是有点远,都出五环了。摸到地头时,我给北风吹歪了脸,哆嗦着在门卫登记。王亮说他不进去了,在外头等我。
到现场拍照,听生产人员反映情况,回办公楼开会讨论。
一晃眼三五个小时过去,我偶尔抬起头,隔着玻璃能看见厂门口,马路对面的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尘沙大概太迷眼,过阵子他会拍拍抖抖,然后继续站直,脸上是一派平静。
第五十章
我只有三天,却不得不把大半天时间花在这。
近傍晚五点,我终于离开会议室,和客户握手,说客气话,请别人留步,然后…一溜烟奔向门外。
他不在?!
才一眨眼功夫,收拾电脑包时,我还看见他站在那。我东张西望,却望不到他的踪迹。难道是我错了,其实,他已经走了?我低下头,他怎么可能一直等着。何况,天冷,匆忙间我没戴手套,几分钟内手已经麻木了。要是他站到这会,恐怕快冻僵了吧。
可是,我已经等了他这么久,等到快等不下去了。
“好了?”是他的声音,温和。
所有心花在瞬间开放!
他接过电脑包,帮我背着,“饿了吗?”我委屈地问,“你去哪啦?”他解释,“抽了支烟,在街角才找到垃圾筒丢烟头。”
我们聊江南的雪,说北方的春节,他带我吃川菜。“你的嗓子?”我担心。他笑,“偶尔一次。你不是说网友常提川办吗?”我和他说我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他听,间中也说两句。“肯定是山东大油黑,好打,南方的是德国小蠊,又扁又小,打都打不到。”“挺好,你适合在大企业做事。”
他送我回酒店,“明天见。”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追上去拉住他,“等一等。”
“嗯?”他好脾气地看着我。
“陪你去理发吧。”
又走了许多地方,快春节了,一时半会居然找不到营业中的理发店。好久之后,看见有家开着门,我拉着他冲进去,浓妆的女子吃惊地拒绝我,“你们去其他地方剪吧。”粉红的灯光,坐成一排吃吃笑的女人,我明白过来,又拖着他出来。
他的笑,溢了一脸。
我恼羞成怒,“我来。”
我硬把他拽到酒店,让他坐在洗手间,用刚买的小剪刀慢慢地剪,簇簇头发掉下来,“中学时学雷锋,我常替老人家理发,他们说小蔷最好了,又乖巧又好看。”他说,“是。”发渐渐短了,有几根白晶晶的,我贴着发根剪掉它们。我要帮他剃须。他笑,“喛,这个我可以自己来。”我按着他的脸,很凶地吼,“请尊重理发师,这是全套服务。”手指下又渐渐光滑,我小心翼翼,生怕刮破他的皮肤。他还是笑,眼角居然有皱纹了。
我打击他,恶狠狠的,“喂,你老了。”
谁教你对我很差。
他不反驳,“是哦。”
没达到目的,反而衬出我的恶毒。我气呼呼地说,“谁都知道你没老。”他才没老呢,眉毛墨黑,眼睛黑白分明,鼻子挺得叫人恨,嘴,唉,我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我真想,凑上去啜一口。
我闭闭眼,定定神。
好啦好啦,说好普通朋友的,施蔷,你看见叶始秋也扑过去发痴吗?
他的脸半仰,也不催我,就静静地等着。
我放下剃刀,“好了。”
他站起来,细细收拾满地的碎发,整理好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我累了,坐在沙发上,有气没力地看他转身出门。
第二天是晴朗的好天。
“对不起,酒吧那请不了假,晚上不能陪你了。”他说。
“没关系,我可以去听歌,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我问,“可以唱你写的那些吗?很好听。”他微觉为难,“一般要求唱顾客喜欢听的,我尽量。”
我们在那所名满天下的学校逛,文人散步的地方,同方的来源,工字厅的栏槛,暗红的砖墙,泼天的大树,路边的野草。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他问,“怎么了?”说不清,我只是悲从中来,时间,故事,旧地方。他好笑,“怎么样我也该比你更感慨吧?进来了,却没学成,被踢了出去。”我胡乱抹着泪,“呸!”
他带我去雕刻时光,我点长岛冰茶,“难喝极了!”
阳光爬到他和我的脸上,我捂住脸,从指缝里看他。又是极短的发,他的长眉厚睫,他的微笑。如果时光可以任意流动,我多么希望将来快快到来,我不要无能为力的过去。可也不要下辈子的记得,现在至少他在我身边。
我说,“如果老了,我要住在海边,看潮起潮落,约一帮朋友打牌。”
他笑。
他又带我去鼓楼,风从晴空里吹过,掠起我的发。
很快乐。
我给他看手上新生的一只冻疮,他买来冻疮膏,使劲揉搓我的手掌,“血活了就好了。”
又痛又热。
我们晃晃悠悠到后海,吃了一肚子零食。
我唉唉叫,“你先去酒吧,我稍后过来,让我歇歇。”
我到时,他正在边弹边唱,趁过门的时候给我微笑。然后,他诧异了,我知道,今晚所有的顾客点的都是他的歌。他一首一首地唱,我听过的那些歌,曾经化作最温暖的呼唤,将我拥抱。
我含着泪与笑,让过去都过去,让未来快些到来。
9点23分,按先前的约定,灯光全灭了。
1-2-3!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王亮!”所有的人放声叫,灯一盏盏又亮起来,每个人的笑脸,像天空的明月。
他站在那,眼睛里闪的不知道是不是灯光。
不管时光如何无情,不管世界如何变幻,我们都可以相信自己与别人。
误虚,本本,天晴,木暮,梅梅,绿茶,…我的朋友们,她们关心我,怕我爱上不该爱的人。是我请她们来,把所有的祝福都转给你,愿你越来越好。
爱或许有值与不值,但你是我永不后悔的爱。
“谢谢。”
送走所有客人,他和我走回去。
我喝了不少酒,全身温暖而舒适,“我记得我也上去唱了支歌?”
酒吧现场成了人肉点唱机与大合唱。
执迷不悔。
只是执迷不悔吗?不,因为我还年轻,不怕输,可以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