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841)
“带着吧,倘若他真的另有图谋,此行或可看出些端倪。”
“他可不就是有所图谋……”江疑暗暗咬牙,头一回感到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的憋屈。
陵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困惑地皱了皱眉。
“师尊!”重黎回过头唤了她一声。
许是这几日听惯了,陵光顺口便应了他。
“这座城里,有魔族的气息。”那些气息虽藏在人群中,不易察觉,但于他而言,却是朝夕相对,再熟悉不过。
他隐约觉察到陵光和江疑此行,是为找什么人,但在他面前始终讳莫如深。
这倒也无怪,毕竟他为了自圆其说也没少撒谎。
眼前的都城与他所熟知的朝云城截然不同,没什么高墙阔宇,富丽的亭台楼阁,多茅屋石壁,好些人身上还裹着御寒的兽皮。
大泽沿岸,已算繁华,至少街头巷尾的百姓,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蜿蜒的大泽支流,从城镇中央淌过,桥下行船,轻歌相和。
眼下正值早市,城中出入之人甚多,即便觉察到魔族的气息,一时间也很难将人揪出来。
待早市结束,百姓各自散去,元月里,没什么人在街上闲晃,唯有一盏盏红火的灯笼,在萧萧寒风中飘摇。
陵光等人在城中找了一圈,竟没有任何端倪。
每每快要抓住那缕气息的行踪之时,线索便会猝然断开,三五次下来,着实令人挫败。
“这城中应是还有什么东西,替魔族掩盖气息。”江疑道。
陵光也觉如此,“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能藏在哪?”
自他们入城,已将街巷角角落落寻了个遍,再找,怕是要进到百姓家中了。
若有邪魔藏身于市井,便是个极为麻烦的局面。
“若有人被邪物俯身,受魔族所控,陵光,你我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见他二人面色凝重,重黎面露狐疑:“什么最坏的打算。”
陵光没有作答,江疑默然片刻,看向他。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在重黎一瞬的愕然中,他笑了笑。
“你该不会以为神族都是从不杀人的吧?”
这一问,将他噎得哑口无言。
万物弱肉强食,神族也非十全,杀戮有时是避免不了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陵光同他说过,她杀过人的。
那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
“邪魔附体,能救回来的可能不大。”江疑对这种事实在见得太多,若是桩桩件件地感伤,他连笑都笑不出了,“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情况,若能先找到藏在暗中的魔族,或可不必如此。”
陵光点了点头:“再去找一圈吧,兵分三路。”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土地庙。
“天很快会暗下来,一个时辰后,在这庙前汇合。”
说罢,与江疑交换了眼色,便朝着南边去了。
“师尊!”重黎放心不下,刚想追过去,后衣领就被人拽住了。
“哎哎哎,我说小仙君呐——”江疑将他摁在原地,不让他往陵光那迈一步,“陵光又不是块豆腐,时时刻刻都得捧着揣着,这是人间,真遇上麻烦,她指不定还得护着你,你要实在不想独自一人前去查探,我可勉为其难,与你同道啊。”
“……不必了。”重黎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唷,陵光不在就这么凶。”江疑笑道,“为人当表里如一才是,你这可有失德行。”
“江疑神君就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重黎是真烦死这人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对师尊的心思,别以为能瞒得住!”
闻言,江疑讶然,冲他眨了眨眼,“我没说我要瞒着啊。”
“其实我隔几日就同她说一遍的。”
“……恬不知耻!”重黎真想抄起鞋底子抡他脸上!
江疑却似乐在其中:“君子坦荡,何须遮掩,我并未做任何让她为难之事,她也不曾严词拒绝,我与他她之事,你在这急什么?”
在这说他已与师尊成亲,怕不是要被当做无耻之徒。
满腹怒火,只得全往肚子里吞。
江疑见他无言以对,爽朗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端的是语重心长:“待一个人好不难,难的是知道什么才是她真的想要的,小子,你连真话都不敢对她说,还有何颜面说我不知耻?与其在这动花花肠子,不如先审视自己。”
说罢,他便朝着北边扬长而去。
重黎僵在原地,紧握着双拳,久久不知如何驳回他的话。
一个时辰后,日近黄昏。
陵光自城南一路寻回来,在土地庙前,望见了坐在石阶上发怔的重黎。
他抱着自己的双膝,将头埋了下去,瑟瑟萧风里,显得格外孤寂。
她走过去,默然几许。
他抬起头来,面上确有倦色,但望向她的时候,依旧是笑着的。
“可有发现什么?”
“暂且没有,城东到城西,我找遍了。”重黎起身,瞧着唇色有些淡,人也就显得虚弱。
“你一人东西都去了?”她不太敢信。
他笑了笑:“我熟悉魔族的气息,找得快些,可惜没什么发现。”
陵光蹙了蹙眉:“……江疑可有消息?”
她稍加迟疑,“我们去城北寻他,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 我就是想对你好
重黎跟在她身侧,快步朝城北赶去。
望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江疑的话。
待一个人好不难,难的是知道什么才是她真的想要的。
他回到过去,就是想救她,想在一切开始之前就让其结束。
他这辈子撒过那么多谎,独独对她,愿能剖心掏肺。
可到头来,被他伤得最重的也是她。
他不由困惑,自己到底想要她如何。
行过长街,两侧灯火猝然点亮,似江海凝光,一盏接一盏地迎面而来。
本该留在家中的百姓纷纷打开屋门,三三两两,陆续不绝地走上街头,沉寂的黄昏刹那又热闹起来。
他不由怔住,打量着四周的笑语欢声,隔了一会儿才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天官赐福,万灵喜相逢,故百无禁忌。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美景良辰正圆满,繁光远缀天。
眼前灯绕陆海,人踏春阳,这座城,在转瞬间鲜活起来。
重黎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同样停下脚步的人,她正站在一盏略显粗糙的麻纸灯下,柔和的烛光映在纸面上,照着她的侧颜,暖得窝心。
他骤然想起,她说,不曾去看过朝云城的上元灯会,一直惦念着。
迎面涌来一波人潮,他慌忙抓起她的手挡在了她身后,免得她遭人冲撞,与他分散了。
“师尊喜欢这灯?”他瞧着不过是盏极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花灯,她却已经看了许久了。
于是不待她回答,便一跃而起,将其从麻绳上摘下。
陵光吃惊的空档,他已将花灯塞到她手中:“师尊拿着!”
“你!……这成何体统?”她抓着灯,环顾四周。
行人来去,皆顾着自家悲欢,并无一人留意这条绳子上少了盏花灯。
她正想劝他将灯挂回去,却见他摸出一枚铜钱,用绳子串了挂在那处,回头冲她笑。
“算是我买下来送师尊的。”
陵光看着那枚风中飘摇的铜币,再看看手里的花灯,一时间啼笑皆非,无奈地提着灯继续往前走。
此处人甚多,他们逆流而行,实在走不快。
陵光也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被他牵着。
他来拉她的时候,莫名的理直气壮,好像牵她的手,是件天经地义之事,与她是不是上神没有半点干系。
他也从未将她上神的身份放在心上,眼里看见的,不过是陵光这个人罢了。
他忽地停下,转身递来一张树皮糊的面具,绘着鸟兽,虽不如朝云城那些来得精细,也很不错了。
他将面具罩在她脸上,有些局促地搓了搓鼻尖。
“……师尊太招摇了,戴上这个吧。”
陵光一愣,觉得好笑:“一把岁数了,还戴这些孩子玩意儿作甚?”
重黎怔了怔:“师尊你——对自己的相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陵光眨了眨眼,似是不太明白,困惑之际,他却笑了起来,倒映着街边灯火的那双眼,似包容着两帘星河,那样温情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