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647)
一束天光照入深渊,落在他身上,明丽得刺眼。
为渊中的困兽罩上慈悲的温暖。
一如初见时,她掌心的温度。
于是,他拼尽全力再次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逐去。
眼前像是蒙上了灰影,看不清脚下的路,好几次都摔在了石阶下,又爬起,踉跄着往前跑。
像是要将那些逝去的过往陈年都追回来。
从云渺宫到长瀛阁,穿过落英纷纷的玲珑树林,一直追到了八隅崖。
夜风微凉,却很温柔,吹散了眼前的灰蒙。
如雪如冰的玄霜巨树矗立于天地间,灵兽陆陆续续地走上山坡,匍匐于树根下。
眼前的一切更像是一场虚无的幻梦,他看到陵光的身影出现在树下。
荼白的衣,寡淡无神的面容,静静地立于树下。
他浑身一震,眸光颤抖着朝她走去。
在离她还有五步的时候,陡然停住。
伸出的手,也垂了下来。
只道是苍天垂怜他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竟还让他做一场美梦。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他不能上前。
听说梦里的人都脆弱得很,他怕自己太唐突,把她碰碎了
于是,就这么相隔数步,遥遥望着。
须臾之后,一旁居然响起了颍川的声音。
他一怔,侧目望去,却见一群人站在不远处,因玄霜树太过巨大,几乎遮天蔽日,人站在那倒显得渺小。
他此时又混乱,一时没有留意到还有旁人。
不止是颍川,还有莳萝,孟逢君,步清风,长琴,陆端华,连镜鸾和司幽也在。
他眉头微蹙,露出疑惑之色。
不明白自己梦里,怎么还有他们。
就连做个梦,都不让他安生吗?
莳萝匆匆跑来,扯了扯他的衣袂:“重三岁,你是跟着上神的地魂来到这的吗?”
这话听得重黎一阵错愕。
“地魂?”
“是啊。”莳萝指了指树下那道身影,“那不就是陵光上神的地魂吗?”
重新再度望去,树下的人静默不语,垂着睫毛帘子,望着树根旁开的一朵小黄花。
他猛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呲牙。
不是梦
这不是梦!!
他从恍惚中猝然清醒过来,眼底再度燃起了光亮,仓皇失措在原地踱步,最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碰了碰她的指尖。
是冰冷的。
但很真实。
没有如幻象那般散开。
欣喜与困惑交织如旋涡,冲昏了头脑,他回过头看向司幽,目光一沉:“你不是说她已经”
最后两个字,如鲠在喉,他实在说不出。
司幽神色阴鸷,没有做声。
回答他的,是颍川。
“事出突然,我才听莳萝说上神死前怀有魂胎,孩子虽没了,但魂胎这种东西,在成形之前,是与其母一心同体的,有驱邪挡灾的神力,何况还是上神的孩子。”
“什么意思?”重黎愈发听不明白。
颍川笑了笑,摊开掌心,给他看一枚金羽。
“血翎!”重黎吃了一惊。
“这便是当初陵光上神赠与三危山的那一枚血翎,兜兜转转,因果轮回,救人,也是救己。”颍川娓娓相告。
“无尽下手狠辣,幸有魂胎为上神挡下了一部分的邪气,再有镜鸾上君留下的三道护持,这才勉强留下了上神一缕地魂,地魂徘徊于已故之人生前七情六欲寄托处,我猜测地魂多半是这昆仑山中,便试着用这枚血翎将她引出来,竟真的成功了。”
他笑着,对还在愕然中的重黎点了点头。
“上神还有救。”
第七百六十四章 :我求你们,允我去救她
生死轮回,只消在天道内的生灵,便无法跳脱。
当年重黎闯酆都十八层地狱,为陵光拼凑神魂,又有酆都主君相助,如此才能成事。
昆仑一战后,她魂飞魄散,脱离了轮回之道,重黎心中是不甘的,却也无可奈何。
可颍川方才说了什么?
“师尊有救?”
他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颍川。
“怎么救你告诉我!怎么救她!是要挖心剖骨,还是血祭命抵!”
他心如火焚,冲过去,却因连日的失魂落魄,再加上赠出了内丹,险些没有站稳。
颍川扶住他,才留意到数日不见,他的脸色竟苍白成这副样子,顿时沉下了脸。
“便是要救人,也先顾好你自己!你这样,让上神怎么安心!”
斥责声振聋发聩,血液激荡着,终于在他胸腔里燃起一团火热。
她怎么安心。
怎么安心
“好,好”他目光切切地望着树下的那道安静的残魂,眼底灼灼,声音哽咽,“我照顾好自己,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救她。”
见他如此,四下的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长潋轻轻推开霓旌的手,他的脸色也不大好,上前对颍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若有救回师尊的法子,还请颍川山主告知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步清风和余念归亦随镜鸾上前,恳求他道出相救的法子。
颍川在神界的位阶虽不如司幽和镜鸾,但他自开天辟地便存在于世,其资历,不比父神帝俊低,学识与见闻亦是深不可测,他说能救,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颍川的目光扫过众人,沉默半响,叹了口气。
“蠪蛭之血,有起死回生之能,但前提是此人的魂魄还在体内,今日虽然找到了上神的地魂,但若是不能凑齐剩下的二魂七魄,依旧回天乏术。”
“这如何找?”孟逢君慌了,“她的魂魄都碎散开来了,只余这一缕,便是有引魄灯也不见得有用啊!”
司幽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次无尽下手极狠,绝不想给陵光留后路,他只是没有算到阿鸾的护持和魂胎,才侥幸保住了这缕地魂,其他魂魄连本君也凝不起来了。”
“我去找。”重黎面色惨白,眸光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就算成了一地碎片,我都把她找回来!”
说着,便要去那引魄灯下山。
长潋忙按住他:“你且等等,把颍川山主的话听完再做决定。”
颍川似是早就习惯了他这般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这么多年,何必呢?”
这句话其实很平静,却如刀子利落地刺入重黎的心口。
他僵住了,也停下了。
颍川道:“三魂指的是天魂,地魂和人魂,想必诸位都清楚,乃神识之灵,而七魄则司掌七情,魂为阳,魄为阴,阴阳融合,方成生灵。上神的魂魄不是散开了,是只保住了一缕命魂,其他的,都碎了。”
“碎了”如此骇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惊得众人不知如何接下去。
“是,碎了,莫说做不到,便是所有人提着引魄灯去找,也不可能再聚起来。”
重黎身形摇晃,抓着树干勉强站稳,双目赤红地望着他:“既然聚不起来,你却说有救?”
颍川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说,如今的聚不起来了。”
这话听来着实古怪且不合常理,连镜鸾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是什么意思?颍川山主能否说得明白一些?”
“昆仑一战后,陵光上神魂魄碎散,本是十死无生的下场,要聚魂,也得先有一魂留在当下,作为依凭之物,方能让其他魂魄认主归位。上神如今的魂魄只剩地魂,要寻到其他的魂魄,无法从现下着手,须得回到过去,将过去的魂魄引渡到如今,重新凝聚,方可重生。”
“回到过去?”长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逆天改命,有悖伦常之事,且不说会招致何种后果,当今世上又去哪儿寻这般法术?”
司幽深思熟虑后,看向颍川:“救回陵光是人心所向,但此事非同小可,山主既然说得出这般法子,心中是否已有打算?”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颍川点了点头:“蠪蛭一族有一法器,可将人的神魂送回过去,但肉身却是无法做到的,神魂回到过去时,时空紊乱,会落到何处根本无从得知,或许能触碰到旁人,或许不能,一切都是难说,故而此物一直由我保管,从未拿出来用过。”
“只要去了便能救回师尊的魂魄吗?”长潋问。
颍川摇了摇头:“此物与天道伦理相冲,风险极大,一旦动用,便无法半途而废,过去之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记忆也与当下不同,若无法将魂魄从过去带回,去的人的神魂也会一同消散,被天道从轮回中驱逐出去,永世飘荡在六界缝隙中,无法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