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空灵(157)

不大一会儿，那把凌乱打结的头发被剪短了许多，有一段日子没有办法装束好看的发冠了。空灵儿拿来一顶帽子给他戴上，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胡子，剪！”

这一次换上了日常专门为难民刮胡子的丫鬟来为无名氏改头换面，被她修过胡子的人无一不赞叹她那把剃刀下的鬼斧神工。

“夫人，好了！”丫鬟三两下就把他的胡须修剪出了形状。

无名氏木纳的坐在凳子上任人摆布，好像那具躯体并不受他控制一般。

空灵儿习惯性的拿出一面铜镜伸到他眼前，“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好呀！”她得意的笑了。

“嗯。”无名氏已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他也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他伸手捋过一把胡须，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有胡子，于是说：“不要胡子。”

丫鬟一听，只能摇摇头又把剃刀拿出来，两下就把他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

他又一次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颇为满意，于是站起身对空灵儿说了句：“谢谢。”

空灵儿总算看清楚了无名氏的脸，他的脸消瘦的一丝肉都没有，甚至连眼窝都凹下去了。有那么一瞬间，空灵儿竟然觉得他的长相似曾相识，可仔细看看，却又觉得大不一样。

“给你起个名字好吗？在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之前，可以先给自己想个好听的名字。不然我们喂喂的喊你也不太礼貌。”空灵儿将铜镜收回袖兜里，脑中快速的搜罗适合年轻男子的名字。

“清…”他忽然小声说出了这个字。

“你记起自己的名字了？”

“不是，只是喜欢这个字。”

“好，那以后你就叫清。”

第375章 敌意

新来的难民需要时间适应环境，所以这几日空灵儿跑收容院也比较勤快，惹得东方唯心生不满。他嘟囔着抱怨到：“我看你很快就要搬到那里与难民同住了。”

“看你酸的，你忙的时候不也是扔下我吗？早说了，这收容院当初可是你提议要建的，我只不过是帮你跑腿成就你的心愿，怎可怪起我来？”空灵儿不慌不忙为他盛了一碗粥，“今日我再去看看，安排好了早些回来陪你，可好？”

“我陪你去吧？”

“你不忙吗？你愿去自是再好不过，总要叫这些受了恩惠的人见见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大恩人！”空灵儿轻轻的拉起东方唯的手，害羞的说：“我的夫君可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主，可不像我，顶着个虚高的头衔骄傲的浑然忘我！”

“贫嘴！”他笑了笑，说：“今日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就同你去看看吧！”

东方唯平日也不太关心收容院的事情，这次来看的确觉得空灵儿是个有大能力的人。收容院打理的井井有条，难民们按区划分，大家生活的十分有秩序。东方唯揽着她，赞叹着她努力的成果，站在诺大的院落面前，他们的背影真是一副极好看的画面。

忽然，一声叫喊将这和谐的画面无情的打破了，“家主，夫人，不好了，那个无名氏，啊不对，他叫什么来着，哎呀不管了，就是那个人他…他撞到了铁篱上，脸都被划破了出了很多血！夫人您赶紧瞧瞧吧！”

“快去请郎中。”空灵儿吩咐了一声便急忙拉着东方唯往西院走，那边住着的全是边城来的难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应对血腥的场景，但见到满脸是血却不带任何表情的硬汉时，她依旧吓得不轻。“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此刻埋怨也就是过过嘴瘾，她赶紧拿了一块白布捂住他渗血的伤口，“伤在额头，我看挺深的，也许会留疤！”

“无妨！”清随口说到，“反正我也看不见。”

“你看不见可是别人看得见啊！你看你身上的伤疤已经够多了，是不是总这样不小心到处磕着碰着？你的眼疾是天生的吗？”空灵儿自顾自说，没怎么在意生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东方唯，“我看这样不行，你一个人无法自理，我还是给你找个陪侍好了。”

收容院能够给难民免费提供食宿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这会儿还要给难民请陪侍，空灵儿的大方真是叫人惊掉了下巴。

“郎中来了！”丫鬟领着郎中小跑着进了院子，“我去打水来！”她又急忙出去打水，这一脸血肯定是要擦干净的。

“过来！”郎中来了，东方唯不认为空灵儿还有用武之地，她那般碎碎念的与别的男子站那么近距离还帮人家捂伤口，他已经看不下去了。不等空灵儿反应，他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你看看你满手的血，还不去洗洗干净！还有衣裳上都是，快去！”

空灵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沾了血，便立刻听话出去清洗。她一走，丫鬟就端来了一盆热水，郎中已经为清用了止血药，她便手脚麻利的帮他擦脸。东方唯站在一旁，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盲人充满了敌意，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376章 无力改变

盆里的水被血染成了粉色，清的脸已经被丫鬟擦的十分干净，他一动不动坐着，就好像这些事全然与他无关。

哥哥…东方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纵然他骨瘦如柴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可东方唯是不会认错的。他本能的在心里喊了一句，也本能的往门口看了看，确认灵儿不在外面。

郎中留下了止血药，丫鬟便端着水盆领他出去。这个时候东方唯才鼓起勇气走到他哥哥面前，“哥哥，是你吗？”

“嘘！”东方清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就当作不认识我吧！”

“你…何苦…”

“知道你们都好，这就够了。”东方清微微一笑，那笑容深深地扎进东方唯的心里。

“跟我回去！”他紧紧拉住哥哥的手，“我们回家！”

“不回去了，这里挺好的。我若回去了，反倒不知如何自处。”

东方清的话难道不是东方唯的难题吗？哥哥的出现好似晴空霹雳，这一计霹雳不光会炸响东方府，更会揭露出他与灵儿之间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东方唯很犹豫。

“不用可是，就当作不认识我！”东方清又笑了，苦涩的笑容里有他的无奈，更有不舍。那日史安派人点着了屋子，最后关头一个好心的看守将他放了出来。他看管他七年，虽然不得已受命□□他，却不想取他性命。因为眼疾他颠沛流离，因为怕被史安的人发现他更是小心翼翼隐藏自己。他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来。直到边城战事再起，许多人失了家园，他从难民的口中听到了京都收容院这个地方，于是央求别人顺道带上他这个可怜的人。大家一路上都在议论空灵儿的善举，再加上收容院的出现与他曾经的志向不谋而合，他很自然就联想到灵儿与弟弟该是在一起了。来到京都以后，听到丫鬟们都喊她夫人，他便更加确定自己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做不到！”东方唯激动的拉住他满是伤痕的手，“哥哥我真的做不到！”

“事实已然如此，你我既然无力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各自好好生活，就当我死了。听话！”

“谁死了？”空灵儿走到门口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却没有听清楚说的什么，“我才走了一会儿，你们就聊上了？果然男子之间话题更多。”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已经很干净了，便将手伸到东方唯跟前，“闻闻，没有腥味吧！我刚刚还抹了点香粉，真怕你会嫌弃我！”

“嗯！”东方唯随口附和，他已经没有谈笑风生的心情。刚刚听到她进门，他急忙从哥哥身上将自己的手抽离，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实则是他内心对这种关系的保护，这是他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的自私。他转过脸的时候一滴泪水飘落下来，被空灵儿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哭了？”

东方唯赶紧揉揉眼睛，“风沙入了眼。”

“风？沙？”空灵儿瞅瞅外面，明明艳阳高照，此刻在屋里，风沙又是哪里来的？她满心疑问，却也懒得再问。“清，你好好休息吧！我安排了丫鬟专门伺候你。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就好。有事尽管吩咐她去做，若觉得实在不方便，我再给你请个陪侍。”

“有劳了。”他点点头。

东方唯依依不舍的走出西院，他很想带哥哥一起回家，而此刻却又不知道该让他以怎样的身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