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少年,黑化了+番外(10)
心底,蓦然一惊。
“嗯?”
“你如果离开了我,要怎么活?”
我蓦然寂静,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阿远微勾起薄薄的唇,灰褐的眼瞳幽幽黯黯。
他逆着光站立,身形清瘦颀长。
他的面庞隐匿在光线里,明明暗暗。
他的表情晦涩难懂,目光幽深似海。
看着他,我的心底骤然发凉,藏在心底的恐惧蓦然被放大无数倍。
深藏心底的那个想法又要冒出了。
阿远又要离开了。
眼前的阿远扯着唇畔笑了,弯着眼,眼尾生岁月留痕。
“我想你好好活着。”
他伸出冰凉的指,轻轻拭去我眼角凝涸的液体。
“别再记着我了,毕竟我之前对你那么不好,常让你为我流泪。”
少年的阿远,狂妄恣意,张扬不羁。
那时,他的眼里盛有粲然星光。
如今,阿远的目光,苍凉黯淡。
令人心痛的目光。
眼眶里溢出的液体更甚,我突然伸手去想要抓住他,结果,五指一抓,只是一团空气。
虚无缥缈的,我抓不住我的阿远了。
不可置信地,我又伸手抓了几次。
“阿远。”我哭音。
阿远就站在那里,目光几分悲伤。
我疯了般想要抓住他,结果什么也抓不住。
眼角泪流得更急了。
阿远淡笑,那种表情,我第一次看到。
“你忘了,我是你想象出来的。”
瞪着通红的眼,我死死地捂紧耳朵,“我不信!你别说了!”
阿远垂着眉眼,静静望着我。
“当时,我把你放下路旁。那些警察突然开枪射击,子弹穿透我的心脏,车子打滑,冲到了桥下。”
“这些,你又忘了。”
“你别说了!”
我死死地捂着耳朵,眼泪越流越急。
心底像破了个大口,兜兜地灌着风。
风吹得人发冷,心底发凉,也愈加清晰了。
“八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我死了,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可为什么还要一直记着我,那么折磨自己?阿重。”
我蹲在地上,捂着脸哭泣,像个迷途的孩子。
丢了一个赵遗远,我像是丢了半条命。
你说,命都没了,我怎么还能活下去。
那结了痂的伤疤再次被狠心揭开,血淋淋的。
心头,好像在滴着血。
“求你别说了!”
泪水缓缓划过面颊,我低低地哀求他。
阿远低望着我,目光复杂晦涩。
“忘记我,好好生活,这不好吗?”
“不好!不好!离开你我怎么还能活下去?”
“赵遗远,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为什么要把我扔下?留下我一个人!”
留我一个人,寂寞地,孤独地,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我不要,我不要。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从始至终,我只要一个你啊。
偌大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我蹲在地上,抱头失声痛哭。
做了八年的梦,终于是醒了。
那个人再也不会嘻皮笑脸地来哄我。
那些,都是想象出来的。
从来就没有赵遗远,没有其他人。
因为,那些人都死在八年前。
死在八年前那片后山里。
那片后山,死了很多人。
那些被剜了心吊死在树上的女人。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
那些警察。
我的阿远。
还有我,我和阿远的孩子。
后山上,我是第一个被剜心吊死在那里的人。
腥红的血渍,晕染了裙角,洇出花。
我肚子里,那个阿远精心呵护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被人扼杀在胚胎里。
他仅几个星期大,还未成形。
心疼我似阿远,他站在树下,看着面色惨白心口空荡荡的我,骤然阴沉了眉眼。
他的眼瞳里,入驻了魔鬼,将骄阳驱逐。
在那片后山,阿远建了实验室。
秘密的地下人体实验室。
那间实验室里,许许多多的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皮手套的人。
那些人,都是世界各地的人体实验专家。
犯过罪的,没犯过罪的。
手术台上,躺着那些成为实验试体的女人。
他们面无表情地执着手术刀,切割人体。
一个一个地切割,从她们身体里取出鲜活跳动的器官。
切割下鲜活的匹配的器官为我换上,植入我身体里,为我续命。
我身体里插满红红绿绿的管子,管子一头连着机器,机器在身体里运转,嗡鸣的声音。
我机械地转动眼珠,麻木地看着那些人进行实验。
一项关于我的人体实验。
冰冷的手术刀切割着那些女人的身体,切割下我腐坏的器官。
那些人,每天仅重复着这些动作。
而那些穿着白大褂人里,我看见双熟悉的眼。
灰褐色的眼眸,布满血丝,苍老而疲倦。
阿远。
我的阿远。
我最喜爱的阿远。
我呆呆地,目光滞涩地看着他。
心口却再也不会泛疼。
因为那里空空荡荡的,没有跳动的心脏。
看着我注视着他的目光,阿远弯起眉眼,眼尾褶起细细皱痕。
我好看的阿远,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怕不怕?”
阿远嘶哑着声音,问我。
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盛满深情。
我眨了眨眼,有液体从眼尾流过。
他苍凉的细指抚过我眼角,动作轻柔。
“别怕,我在这。”
别怕。
我在这。
我机械地,僵硬地扯动唇角,丑陋难堪地向他笑。
我看见,阿远低垂下头颅,触碰上我的眼睑。
“睡吧,睡着就不会再疼了。”
我顺从地闭上眼。
液体,从眼尾滚落。
我知道,疼爱我的阿远要去杀人了。
杀了那些人,然后为我找到一个匹配的心脏。
我最喜爱的阿远。
机器在耳畔嗡鸣地运转,冰凉尖锐的刀刃再次划开我的心口。
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地触碰着那处流血的伤口,我疼痛地细细颤栗着。
腐朽的身体,只有那处会疼。
轻轻扯动,都是疼的,会慢慢流血的。
阿远,阿远。
心底不停地念着阿远。
只要阿远在,一切好似都不再可怕了。
疼痛,好似消减了大半。
只要阿远。
机械快速不停地嗡鸣,冰凉的手探入我空荡荡的心腔里,小心地植入匹配的心脏。
不知何时,那双细长漂亮的手,早已沾满鲜血,淋漓不尽。
那块被剜去心的胸腔重新被填充,一颗鲜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清晰地,一下一下地。
找到一颗合适的心,死了多少人。
这场换心手术,又有多少人参与。
那片后山里,又藏有多少人的秘密。
我的。
阿远的。
还有关隘的。
关隘,阿远的舅舅。
那个伪善的商人。
嗒,嘀嗒。
鼻息里,滴出血。
一滴一滴地,溅在地面上。
我抹了抹,手指染上血。
“呵呵。”
我倒在警区别墅的地上,镣铐拖拉在地。
空荡荡的屋,我低低地笑,笑声凄凄似鬼。
“阿远,我终于要死了。”
我伸出带血的手指,向着半空道。
“我很快就去找你了,这次你要等等我。”
西城多雨,绵绵密密。
是夜,山间别墅。
窗外,雨声淅淅。
三楼书房里,一片安静。
书桌前,男人翻阅着八年前的旧卷宗。
泛黄的纸页,褪色的字迹,陈年的记忆。
那是关于重温的过去。
八年前的,一切的。
甚至是那份已经被遗忘的,字里行间尚存的稚嫩的感情。
男人垂着眉目看,侧颜精致,轮廓深刻。
细指顿在某行墨色字迹下,停驻良久。
之后,那泛黄的旧卷宗被阖上。
那抬起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男人手搭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冷峻生硬的面孔,视线凌厉如鹰。
棠鹤生。
“李闻檀先生,我查过你,你是重温的心理医生,却也是大学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