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少年,黑化了+番外(15)
眼皮沉沉地,我小声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姐姐身体里的一个器官在这里。”
我抬起沉重的手臂,重重地拍了拍心口。
“棠警官。”
棠鹤生生冷着眉眼睨着我,薄唇抿成条线。
我咧嘴,嘴里却不停地溢出血。
“我把你姐姐的心还给你,好不好?”
棠鹤生一震,然后一点点地垂下目光。
他的目光里,几分不可置信。
我的心口,插入块薄薄的刀片。
我带血的手指攥着他的手指,死死不松开。
薄薄的刀片在心口慢慢地绞,像是一点点地要把心给剜下。
明明很疼,是那么痛苦,可我却麻木地感受不到。
大概我真的成为一个裹着人皮的机器了。
“棠警官,我把你姐姐的心还给你了,你让他们把我的阿远还给我,好不好?”
我歪着头,问着他。
棠鹤生只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
我又开始呕血了,大口大口地。
身体里似有东西在慢慢地流失,我死死地攥着棠鹤生的手指,眼前一片黑,已然看不见他。
棠鹤生一直看着我,只是那双眼瞳里是泼了墨的颜色。
那是我看不清的难懂的复杂。
我听见,呜啦呜啦的警车从山下呼啸而来的声音。
我又要回去了,回那个没有谁的小屋。
棠鹤生一直没有说话,我噶噶地笑,苍老又难听,像机械摩擦发出的声音。
棠鹤生抱着我上了车,我躺在车后座,模糊地感觉脸上温热液体流淌,似鱼腥气。
我薄薄地呼吸。
西城,好像又下起了雨。
我听见雨滴溅在车窗上的声音。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车内后视镜上灯没开,黑漆漆的一片。
棠鹤生回没回答我不知道,但我只听见棠鹤生猛地踩下紧急刹车的声音。
雨里,瘪下的黑色轮胎用力摩挲地面。
我惨白着面孔,看着棠鹤生打开车灯。
蒙蒙雨雾里,有人走来,淡淡的身影。
他自雨雾里来,孑然一身。
棠鹤生眯眸,看着车外出现的人。
黑色的衣衫,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口罩。
那人走在雨里,一步一步走来。
走近那辆车,走近棠鹤生,走近重温。
车外闪光灯一直在亮,刺耳尖锐的喇叭声一直在响。
风雨相拥里,那人茫然不顾地走来,看不清面庞。
棠鹤生皱眉。
车窗外,棠鹤生看见那人抬起手指,轻敲车窗。
三下,每次都有雨滴溅在车窗玻璃上。
棠鹤生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之后,他就再也没上车。
我看着雾蒙蒙的车窗外,绞着刀片的心口不由得泛疼,那空荡荡的里面又好像有了鲜活的心脏,缓缓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地。
锁上的后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人站在车外雨里,凝着双如烟如雾的眼睛。
靠着车窗边,雨也溅在我的眼里,我红着眼看着那人,苍白着面颊。
唇间,仍旧淌着铁锈味的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好看爱笑的眼里只剩下疲倦心疼。
我的阿远。
看着他,我哭着笑道,“你真丑。”
那人站在车外,躬着背,默默地不说话。
腥甜在喉间翻涌,我忍不住地呕出口血,腥臭的味道瞬时弥漫开来。
接着,一口一口地脏血从口中呕出。
我像是,真的要死了。
手指想要抹开擦干净嘴巴,可怎么也擦不完擦不干净,甚至越擦越脏。
眼眶里的液体越来越多地砸在手上,我急得发抖。
似是看出我的难堪与狼狈,那人伸出枯白丑陋的指尖抹过我的眼角,“莫哭了。”
结果,自眼尾处流下的液体越来越多,像怎么也擦不完。
我红着眼睑,莫名的委屈,可看着他,觉得怎么也看不完,看不够。
“莫哭,你一哭,好像我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
那人道,哑哑的嗓音像坏了键的钢琴。
我咧嘴,哭着笑,笑容丑陋难堪。
“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我不信,我知道那些人都不是真心的,其实都想我们死。”
我又呕出一大口污血,面孔煞白如纸,可我能听见,心口怦怦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
那人笑,笑得眼尾生褶,笑得岁月留痕,笑得像八年前的那个恶劣少年。
枯白苍老的手指抹过我嘴边,那人道,“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我抬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指,目光从不放过他,就像八年前他紧紧抱住我,不肯放过我一样。
“那这次,我还在原地,等你来找我。”
那人俯下身,伸手抱起我,在我耳边低喃道,“嗯,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我笑,手指抓住他的衣襟。
“好,那你不要提前来找我。”
那人捂住了我的眼,有液体滴在我脸上,像是雨,“嗯。”
我笑出了声。
那人抱着我,温柔的声音,像八年前他抱着我也要我闭眼时的模样。
“睡吧。”
眼前一片黑,他的手掌遮盖我的视线,我睁大眼拼命想看清他的脸,我想说,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
我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指,手指僵硬地动作。
我想拉过他的手,让他也听一听那块曾经空缺的地方如今怦怦跳动,像活了过来一样。
明明不想放开他的手,明明想牢牢攥在手心里,可他的手为什么要从我的手里滑落?
“阿……远?”
“嗯?”
“阿……远?”
“嗯。”
“……阿……远……”
“嗯。”
“…………阿……”
那人紧紧抱住我。
在他胸前,我听见心脏磅礴跳动的声音。
等了八年,我的阿远,回来找我了。
我想笑,哑哑地发不了声。
滴在脸上的液体越来越多了,带着温度的,不像是雨。
我抬手,手指在他的心口处轻轻按了按,另一只手,无力地在自己心口按了按。
指尖下,跳动的心脏。
我张张口,艰难地拼凑出一句话,“你看,它们都活着。”
过了好久,久到我觉得自己都听不到的时候,那人抓过我的手,攥在一起。
他的手我的手连一起,凉凉的掌心,像两个小小少年寂寞的样子,你握紧我的左手,我抓住你的右手,从此以后,谁都不会害怕,不再寂寞了。
“睡吧,天亮了,我就叫你。”
我睡在他怀里,乖乖地闭上眼睛。
心尖,有液体滴溅,晕染开来。
从此,世界黑暗,我再也没听见阿远的声音。
我等着,你来找我。
完
☆、番外
那年盛夏,我遇见阿远。
那个穿着黑色衣衫,藏着笑意的弯弯眉眼,眼底几分邪气的张狂少年。
他伸手捏着我的脸,嘲笑我的书呆子气,嘲笑我婴儿肥的脸。
我默不作声地任由他不动声色地嘲笑。
这一任由,直到了毕业季。
那年,千人的毕业典礼上,众目睽睽下,那个少年张狂至极,捧起我的脸,低垂下高傲的头颅,吻上我的唇和脸颊。
“从今以后,谁敢欺负她,就和我过不去。”
他拥着我,手臂沉沉地搭在我的肩头。
底下,毕了业和未毕业的学生都在起哄。
我站在他身旁,仰着红红的脸看他,那时,他扬着高傲的面庞,那双好看的眼底盛满笑意与邪气,似有了万千星光。
心头,那一瞬的悸动。
后来,那些同学都毕了业,分了手,只剩下我和阿远好好的,牵着手出现在同学聚会上。
那些与阿远交好的坏心眼的同学故意灌醉了阿远,看着他酒醉出糗。
阿远果然喝醉了。
聚会散去后,我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回家。
回家路上,遇见那位曾经熟悉,后来陌生的学长。
学长伸手要帮忙,我扶着阿远避开了。
学长收回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扶着醉醺醺的阿远走。
学长突然在身后开口,“要一直这样?”
我扶着阿远,然后停住脚步,却也不曾回头。
“我们之间一直不都是这样吗,学长?”
枕在我肩头的阿远似乎是醒了,口齿不清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