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少年,黑化了+番外(16)
我扶着阿远走了。
我和阿远朝西走,那位学长向东离开。
我与那位学长,也是在那个巷道口分了手。
那位学长,是我曾经暗恋许久的学长。
李闻檀,就是那个同样高傲到不肯垂下头颅的学长。
后来,我和阿远一直在西城工作生活着。
阿远喜欢猫,在家里养了只灰猫。
那只猫,总是在春秋季掉毛,夏冬天里咬烂我新买的拖鞋。
我每次和阿远生气,说要扔了猫。
阿远总是护着他的猫,假装生气地骂着猫,同意我的说法,可一见我不那么生气了,他就笑嘻嘻地亲亲我的眉眼,指着猫哄着我说,如果下次猫再咬烂东西,就把它煮了。
可那只卧在沙发上的肥猫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细细喵呜一声朝我撒娇。
我撇撇嘴,不说话。
那片西城里,我再也没遇见那位学长,也没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像是真正的断了联系。
之后不久,我怀了孕,阿远高兴坏了,明明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仍然孩子气的样子。
他抱着我转圈圈,我生气地要打他,他笑弯眼眸任由我打。
我怀孕的时候,阿远都是高兴的样子,只有那一次,他生气的样子吓住了我。
他生气,是因为那人来。
那人是我从未见过的人,他是阿远的舅舅。
那天,阿远不在家,那人一个人来,手里拎着许多孕用的礼品站在门外。
他说他姓关,是阿远的舅舅,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阿远的事情,我才开门让他进来。
那位关先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也不多话,只是三言两语地问着阿远近况,问着我肚子里的孩子。
没坐多久,阿远回来了,我起身去迎他,但只看见阿远见到那位关先生就变了脸色,很是生气地把他撵出门外。
重重关上门之后,阿远看着吓白脸色的我,伸手将我抱紧在怀里,并温柔声音告诉我以后不许再让这个人进门。
阿远没告诉我原因,但是后来,我知道了。
因为,就是那人戴着白色手套把我拖到手术台上,活生生地剜去了心。
我惨白着面庞看着那位关先生。
那位关先生依旧如初见那般温和地笑着,他的身旁站着西装革履的其他人。
那些人,说着是我听不懂的他国语言。
手术台旁,摆着许多的机器,围绕许许多多穿着白大褂的人。
他们执着冰凉的手术刀柄,生生地插入我的胸膛,一点点地切开,取出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那双双手,染满了很多血,指缝里都藏着粘稠腥红的液体。
我像被解剖后的鱼,躺在手术台上,白色的裙摆上滴着温热的血。
我睁着空洞的眼眸,看着摘下我心脏的那个人将我的心脏泡在有液体的透明玻璃器皿里,然后端着它给了那位关先生。
那位关先生看了我一眼,下颚轻点,然后就和他身旁站着西装革履的那些人就离开了。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揪着我的头发,从手术台上把我拖下。
揪扯的头皮发麻,那个人拖曳着我一路到了后山。
我却麻木着张惨白的脸,看着腿间流淌一路的红色液体。
那个人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拖曳到了后山深处的某棵树下。
那棵树,树冠偌大,枝丫茂密,繁盛的样子。
似是害怕我不死,那人拿着绳子在我脖子上缠绕一圈又一圈,然后狠狠用力地勒紧。
我斜斜地低垂着头颅,惨白的面孔,僵直的目光看清那个人泛白的指骨和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鸦青色纹身。
绳子朝头上的树枝一扔,那个人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扛起我。
绳子死死地勒着我的脖子,我一下一下地被吊起,吊在那根粗壮的树干上。
那个要吊死我的人沉默地做完,然后走了。
风吹着,我白色裙裾滴着的血干涸在腿上,留下长长的褐红色的血渍。
我睁大大的眼,看着地上那团血渍,看着从我肚子里流失的孩子。
风吹了好久,我见到阿远来了,他从树上抱下了我。
只是那时,我看见,他那双漂亮好看的眼镜里再没了笑意。
那双眼里,总是布满血丝,疲倦且藏着疼。
我没了心,像是也不会疼了。
看着我的阿远,我面无表情。
看着他替我杀人,我躺在那张手术台上无动于衷。
杀了无数人的阿远可还是会温柔地对我笑,用那双疲惫苍老的眼睛看着我。
他那双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的手,依旧温热地覆上我苍白的眼睑。
我听得他温柔地道,“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眼尾似有液体滑落,我听话地闭上了眼。
世界,一片漆黑。
我听得到阿远的声音,听得到阿远朝那位关先生发火的声音,听得到机器在我身体里嗡鸣运转的声音,听得到尖薄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割下那些腐坏器官的声音,听得到那些女人求救呼号的声音。
那些的那些,我都能听得到。
我的阿远啊,你怎么要做成这样。
莫名地害怕,害怕我的阿远因为我成为那些人操纵的杀人机器,害怕我的阿远因为这场人体实验而受牵连,害怕我好好的阿远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害怕到,灵魂都在颤抖。
阿远,我的阿远,为什么要这样。
我想着,你能好好活着就好了啊。
后来,我醒了。
遍地是鲜血。
地上,横竖歪斜躺着许多人,都是那些白色大褂的人。
我看着,阿远细长好看的手指捏着柄薄薄的手术刀,薄如翼的刀刃口正抵在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的咽喉。
正欲杀那个人,我哑哑地开口唤住了他。
看我坐在手术台上,阿远手指一僵,刀刃竟偏了几寸。
那个人顿时捂住鲜血汩汩的伤口,猛地撞开阿远冲了出去。
见要杀的人逃了,阿远也没去追,他扔了带血的手术刀。
我看见,那张带着血的面孔似是愣怔的表情,那双布满血丝疲倦而苍老的眼睛霎时红了。
阿远颤着染血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我的眉间。
我麻木着表情,机械地眨了眨眼。
阿远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动作粗鲁地扯断那些连在我身上的红红绿绿的线,他抱着我离开。
一路上,阿远都是皱着深深的眉心,薄唇抿成条线。
自山上下来,那些警察穷追不舍,呜啦呜啦的警车灯一直在响,像催人命的符咒。
甩了那些警车一大截,阿远却停了车,把我丢下了,丢在那个路边。
那些警车很快地追了上来,那里面有人持枪向阿远开枪。
我看见拉着我的阿远一僵,面孔变得苍白又惨淡,他步伐好像很沉重似的,拉着我将我藏进那些草丛里。
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了,然后开车离开了。
他像是忘了我还在原地等着他回来接我回家。
走出那片长满蒿草与荆棘的丛林,隔着条河与桥的距离,我远远地看见载有阿远的那辆车冲向了围着护栏的桥下。
河面上,水花那么大,载着阿远的车很快就沉下去了。
那时,我听见胸腔里,那装着鲜活心脏和运转机器的地方咯噔一下,像是机器停滞卡住的声音。
后来,桥上那些警察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垂着苍白的眼睑看着平静的水面。
脑袋空白的,心底空空落落的,看到那一切,我麻木着表情,好像没了任何感觉。
桥上,我又看见那位关先生,他撑着把黑色折伞站在那里,和我一样,目睹了一切。
那位关先生淡笑着,看着我,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
他说,重温,你就不该现在醒来。
我歪歪头,表情麻木地看着他。
我被那位关先生接回了西城的那个家,家里,竟然有其他人坐着,我看着那些黑色西装的人。
沙发上,那些人按住了我,向我嘴里塞药,每天如是。
后来,那些人没再来过,那位关先生也是。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坐着,垂着苍白眼睑看着茶几上透明鱼缸里欢快游动的那尾锦鲤。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怪物。
我默默看着茶几上那尾被我咬掉半个身体后仍不停摇尾挣扎的锦鲤,混着血的水顺着玻璃茶几流淌,地下透明玻璃鱼缸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