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少年,黑化了+番外(14)
我知道,不远处一定有棠鹤生安排的人。
他们在默默地监视着一切。
我垂着眼,想了想,“西城医院。”
棠鹤生皱着眉心,冷冷地睨视我。
“重温,我劝你少耍花样。”
西城医院在老城区的郊外,距这里较远。
我抬着眼望他,眼底无畏。
“他就在那儿。”
棠鹤生也没说话,抬手招来一辆车载着我们去西城医院。
坐在车里,我透过前方的后视镜看见司机的脸。
黑色衣帽,脸上戴着黑口罩。
似是发现我的注视,司机也透过后视镜看我。
后视镜里,毁容后的丑陋面孔。
我侧过脸。
如我所猜,去往西城医院的路上果真有几辆黑色私家车尾随。
去西城医院需要过桥。
那座桥尚有年代,桥身已然老朽。
桥下,一条长河,水流湍急。
我坐在车里,看着车上了桥。
“当时,我就是在西城医院醒来。”
“一睁眼,我看见的是阿远带血的脸。”
“后来,就有警察到了,然后阿远就带着我逃。”
“我记得当时,就在这座桥上,停了十几辆警车。”
“阿远知道逃不了了,就把我放在路边,然后他一个人开着车冲向那些警车。”
“我听到一声枪响,然后就看见阿远的车从桥上翻下。”
眼尾不禁湿润,我阖上眼。
棠鹤生静静地听着我的陈述。
“这八年来,我一直幻想着阿远还活着。”
“可那幻想太痛苦了,也太不真实了。”
“用着别人的心脏活着这八年,我也累了。”
“每次照镜子,我总能觉得,我像是裹了张人皮的机器。”
“我看到的,只是镜子里的人在笑。”
“一个人活着,太累太寂寞。”
车停在了西城医院的大门。
这次,棠鹤生未立即下车,静静地听我陈述完。
“你想还你姐姐一个公平,那你知不知道,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回过头来,你会发现你想要追究的对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棠鹤生抿着薄唇,冷漠着眉眼。
“做错事的人就该为他的错负责。”
说完后,他打开门,兀自地下车。
这是第一次,他让我自己下车。
我钻出车,和他并肩站。
这次,他没有架着我,只是与我并肩走进医院里。
城郊的西城医院,年代悠久。
是一间老牌的小有名气的医院。
电梯里,我伸手按了最顶上的按钮。
之后,电梯门缓缓关阖。
能感觉到,电梯一直在向上运行。
以不慢的速度上升着。
7楼,叮。
电梯门缓缓地自动打开。
医院里,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刺鼻,难闻,令人厌恶,像死亡的味道。
那条无人的长廊里,我和棠鹤生走着。
我和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停在最里间的那间主任办公室,我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下。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了门。
是位穿着白大衣的主刀主任,似乎刚替人做过手术,衣裳未换。
他看着我,目光疑惑而陌生,“你是?”
我僵硬地扯动面皮,想笑,却笑不出来。
“陈叔叔。”
我清晰地看见,那位医生的瞳孔一缩。
“你……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
善于察言观色的棠鹤生自然看出那位医生的古怪,眼眸一冷。
他从我身后走出,反手一抓,抓住那位医生主任,然后抽出别在腰间的手铐,将他一只手拷起。
那位医生主任挣扎,竟与棠鹤生扭打起来。
“你……你们是谁?!竟然这样对待我!安保!安保!”
“别动!”棠鹤生怒喝。
那位医生主任仍旧不依不饶。
“你是谁?敢这样对我!我要向法院告你!”
棠鹤生心中一怒,向那位医生主任小腿重重一踹,疼得那位医生主任倒地□□。
他反手一剪,将那位医生主任按压于地,“棠梨你可认识?”
听到名字,那位医生主任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更加剧烈反抗。
“棠梨是谁?!我不认识!你又是谁?敢这样对待我!”
看着他的表情,棠鹤生冷冷一哼,将他双手拷起。
“这话,你留给法官说吧!”
之后,棠鹤生在那位医生的腹部重重砸了两拳,然后押着他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那条长廊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棠鹤生眼瞳骤然阴鸷骇人。
他咬牙,“重——温!”
对藏在衣襟口的话筒,他阴沉道,“启动B计划,重温逃了!”
此时,我一瘸一拐地走在半人高的荒蒿里。
翻西城医院的围墙时,我没踩稳,从墙上摔了下来,那只本就受过伤的脚再次受了伤。
脚腕高高肿起,每走一步,如踩刀刃,痛在心尖。
刚走过一片黄色的荒蒿地,我就看见前面路口有人伫立,清颀修长的身影。
我一步步地走近,也看清了那人的眉眼。
白衣黑裤,精致好看的面孔。
李闻檀。
“重温。”
李闻檀站在前面,唤住我。
我停下,站在他对立面。
同样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要带我回去?”我苍白着眉眼,反问他。
李闻檀静静地凝视我。
我抿起唇,“你放过我,我原谅你。”
你拿走我的药,让我一无所有。
现在你放我走,我就原谅所有。
李闻檀皱着漂亮的眉眼,沉默着不说话。
我拖着残破的腿脚,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走过。
错过他的那一瞬,我听见他问,“你可还记得我?”
我脚步一停。
同样的问答。
梦里,阿远问过我。
我回答是,没有。
现在,李闻檀也问我。
我又继续向前走着,目光向前。
“好好保重,学长。”
我向着他的对立面走着,自始至终。
李闻檀就站在那条路口,一动不动。
李闻檀是高傲的。
他不曾回过头。
我曾经也是高傲。
我也不曾回过头。
我和他,自始至终都是向着对立面走着,渐行渐远,渐没了交集。
从西城医院下来,我一直从车辆难行的小路走着。
我没了家,没了朋友,没了阿远。
孤孤单单地,又只剩我一个人。
我没了心,阿远替我找寻。
找到心之后,我没了阿远。
一颗跳动的心,一个我爱的阿远。
二选其一。
阿远替我选择了,结果让我一个人寂寞又孤零零地活着。
这次啊,没了阿远,我要自己选择。
我扶着树,捂着唇破碎地咳着。
白色的手套上,一滩污血淋漓。
扯着苍白干裂的唇瓣,我将手上污血擦在树干上。
一下一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生气地扔了那副手套,然后露出了腕上镣铐。
深深浅浅地,我向西城那片后山走着。
可是在修往后山的那条公路上,已经停满了闪着警灯的车辆。
呜啦呜啦的声音一直在响。
我咽下喉间腥甜,执拗地向后山走去。
一瘸一拐地,痛苦地。
回头看,身后的脚印里都藏着血。
到不了后山了,我拖着疲怠的身体,靠在某棵树上,大口大口喘息,像是濒死的鱼。
喉头发痒,我破碎地咳,却是大口大口的呕血。
身体机能像是撑到了极限。
我歪着头颅,靠在树干上,耳朵里一直在嗡鸣。
垂死。
“重温。”
我依稀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疲倦地睁眸。
棠鹤生垂着冷漠的眼看着我。
我咧嘴。
然而一张口,就呕出一口血。
擦干净嘴巴,我拍拍身边草地,“坐。”
棠鹤生没坐,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仰着头看他,眼前一直在发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姐姐的其他器官去哪儿了吗?”我拍拍身边草地,“你坐,我告诉你。”
这次,棠鹤生没有固执,就坐在我身边。
我挪了挪笨重的身体,试着靠近他一些,却发现自己更累,更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