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番外(88)
这场拉锯战中,所有人都高兴了,万箭穿心的只有华胥憬一人。
他忽然觉得耳畔响了一声,说不清是雷鸣还是轰响,似乎有微弱的电流穿胸而过,蔓延至四肢百骸,直接把那颗方才还在炙热跳动的心给电麻了。
他麻木地想:何必呢?
“在你们眼里,我对家族的忠诚度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少将军漠然地说着,真正戳心的,不止是这十二年来的隐瞒,还有他们的怀疑和揣度,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呢?他从来没想过放弃任何一个,他只是想努力地做到最好,怎么他所有的拼尽全力,落到另一方眼里,就是颗不安分的□□呢?
为什么一定要做取舍?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
为什么,一定要,替他做决定。
华胥烨被他这样冷静的质问逼得心慌不已,沉默好久,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人说,一个谎言,往往要用后来的无数个谎言来圆,他曾经不以为然,因为他从不说谎,他不需要体会这种愧疚的情绪,也不会要理解这样的后悔,可当他在少将军眼前说出“安然无恙”那四个字时,他忽然明悟了,负罪感犹如跗骨之蛆,之后的无数时刻,都牢牢地贴紧在他背上。
他用自以为是的好意,伤了少将军的心,毁了他与好友之间的羁绊。
他有罪。
岑寂诡异地在两方天地蔓延开来,两人相对无言,华胥憬无言可对,华胥烨无言可辩,到最后,前者缓缓地抬起头来,道:“明天开始,你去裁决堂报道吧,领先锋将军的职,从今往后,不必跟着我了。”
华胥烨捏着镜子的手掌一抖,却还是恭敬道:“是,少将军。”
华胥憬摇摇头,没说什么,没指责什么,也没宽慰什么,没原谅,没憎恶,平平淡淡地朝他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保重吧。”
他伸手掐了个决,正要关闭镜面,华胥烨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少将军!”
华胥烨叫住他,却不是为了寻求原谅,而是想告知另一个真相。
那年隆冬,少将军最信任的心腹说了两句谎,第一句,他对谢逢秋说:“他同意。”第二句,他告诉唯恐有失的少将军:“安然无恙”。
华胥憬总算知道,为什么谢逢秋如此执着地认为是自己放弃了他。
翌日清晨,天光蒙蒙亮。
谢逢秋难得起了个大早,事实上,他压根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天未亮便睁开眼,屁颠屁颠地跑去早市给华胥买蟹粉小笼。
少将军的口味其实很刁钻,但他是个能吃苦的,条件不好时,粗茶淡饭也能入口,他从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所以口味也常常会被人忽视。
但能吃,和爱吃是两码事。谢逢秋想让他高兴,此时别说是跑趟早市,那位就是喜欢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法子给弄下一枚来。
待华胥憬起身下楼时,谢逢秋和汝嫣隽早已拾掇完毕,正在往圆桌上摆琳琅满目的早点。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什么的时候干了打劫的行当。
他扶着扶手慢吞吞地走下楼,目光在林林总总数十样吃食间梭巡着,站定的那一刻,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窦,由衷问道:“买这么多,我们是发财了吗?”
汝嫣隽“嗨呀”一声,起身相迎,拉着他坐到位置上,道:“这些都是秋哥一大早起来给你买的,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呢,都是他的心意,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华胥憬于是扭头看谢逢秋:“你哪儿来的钱?”
谢逢秋一对上他的视线,老脸便忍不住一红,错眼道:“你昨晚让汝嫣去了姜家,你忘了?”
华胥还真忘了,此刻谢逢秋一提,他才回想起来。
一声脆响,晶莹剔透的小汤圆舀了满满一碗,被递到他眼前。
谢逢秋吹了两口,哄道:“甜的,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华胥憬顿了顿,暂时从多余的思绪中抽身,看了一眼,迟缓地皱眉:“太多了,腻。”
“不腻不腻,我特意让店家做小了,实在不行,你吃一半,剩下的我吃!”
谢逢秋含着笑,用热切的眼神盯着他,好像能从他一个配合的举动中瞧出其他的肯定似的。
华胥憬便不说话了,低眸垂首,就着他递过来的小勺,张嘴含了一口。
“还行。”他淡淡评价。
谢逢秋却兀自愣在当场。
天地良心,他就是想递一下,喂食什么的,还、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华胥憬显然会错了意,身为局外人的汝嫣隽远比他俩反应更快,机敏地在桌底下踹了他秋哥一脚,生生把他的魂踹了回来。
于是慌乱无措和欢欣雀跃一起爬上了他的脊骨,他咧着嘴,手忙脚乱地舀起第二颗剔透小汤圆,刚要递到华胥的嘴边,一只手横拦而下,少将军拉住了他的手腕,眉目不惊地往他碗里夹了个小笼,而后才接过汤碗,冷淡道:“你吃吧,我自己来。”
若说一开始的投喂还有可能是错觉,这番举动便是实实在在的纵容和宠溺了,少将军脸皮薄,却仍愿意红着耳根以自己的方式回应谢逢秋的感情,这样的行为,根本不需要更多言语解释,谢逢秋已经从这个人带着笑意的眼底看到了所有的答案。
何须剖白?我的脚步,我的指尖,我的唇畔,我的眼角眉梢,都分分明明写满了喜欢二字。
你若多看我一眼,那些情意便会从挤得满满当当的心脏中溢出来,你不妨用掌心接住它,不必浇水,它自会芳菲盛放,因为你的体温于它而言,本就是最好的根基。
吾之心悦者,唯君而已。
谢逢秋看懂了,笑容便再也无法掩饰了。
用罢早饭,华胥憬提了昨日在周边村庄遇见谢十六的情景,便也说了他走时谢十六叫他带谢逢秋去看看的话,有些事情其实不难联想,这二人这么多年生疏至此,显然中间发生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再想谢逢秋初到此处时,心不在焉的状态,他为魔长使那么些年,寻个普通人的踪迹并不难,定然是关注了许久,知晓他在此处,却始终不敢相见。
总结来说,问题的关键,其实在谢逢秋身上。
虽然华胥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见或不见,这个决定只能谢逢秋来做,旁人如何推波助澜,都比不得他自己跨出去那步有用。
第74章 明朗:喧宾夺主
谢逢秋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所以最终还是去了。
汝嫣隽很有眼力见,随口扯了个采买的借口,不去打扰这与过去和解的两人。共乘一骑直到村口,谢逢秋手里的缰绳越拉越紧,气息也有些浮躁,华胥憬在他身后,歪头看了看他的侧脸,轻声道:“如果没做好准备的话,就先别去了,反正不急于这一时,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他不问原因,只是沉默着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谢逢秋反手捞过他的手腕,扣在掌心,沉沉地叹息一声,道:“不是没准备,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十六。”
当年杏花村的小小少年,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看起来任何一点挫折都能将他逼退,可只有谢逢秋知道不是这样的,谢十六固执起来,没人能劝得动,他认准的事情,就算是一辈子固步自封,也绝不会动摇丁点。
譬如程衍。
有些东西,越是时间沉淀,便越能回过味来,当年他为汝嫣舒所救离开邀月山,得知谢十六先走一步时,心中只是百味杂陈,并未有太多情绪,或许是那段时间接踵而至的变故让他无暇思考其他,到了后来,一个人游走在山川河流间,漂泊四海,间或想起当年的故交,当年的往事,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愧疚。
程衍之死,说到底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歪打正着地撞上一腔赤忱的情意,浑浑噩噩地从那片柔软中看出可回旋的余地,于是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提出了极其过分的请求,当时他大概觉得没什么,程衍也觉得没什么,两人轻率地达成了共识,结果一步踏错,万丈深渊,他害了一条性命,谢十六失去了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小公子。
他连抱歉都不知道对谁说,谢十六?还是亡故的程衍?
华胥憬的手被他抓在掌心,力道有些大,但不疼,他好像只是像从切实的触感中寻求一些安全感。从很多年前便是如此,慌乱也好欣喜也罢,他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握华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