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番外(87)
过分的是你自己啊,华、胥、憬。
他心中愧疚,恨恨地咬住下槽牙,左右摸了摸,发现自己没有备手帕的习惯,干脆屈起一条腿,把脸埋在臂弯里,随自己畅快。
哭就哭吧,反正无人看见,不丢人。
他刚这样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吓一跳,“谁?!”
原是谢逢秋那厢回房里琢磨了片刻,实在坐不住,心中犹如火烧,总迫切地想得个答案,于是便溜达出门,站在华胥憬房门前,试探性敲了敲。
这不敲还好,一敲便听闻了一声沙哑中带着哭腔的质问,心下咯噔一声,惊诧之余不免忧心,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房门——
却见得少将军坐在床脚,单腿屈着,半张侧脸原先藏在臂弯里,此刻闻声抬头,眼神是狠厉的,里面却蕴着未干的湿润,黝黑的眸子水润透亮,印着细碎昏黄的光晕,苍白的唇上压着一排皓齿,生生将那唇色压成荼蘼。
再冷酷的眼神,都掩盖不了这近乎雨打海棠的脆弱美感。
谢逢秋惊呆了。
少将军也惊呆了。
后者反应更快,迅速地拿袖子擦了下脸,捡起镇定自若的包袱,厉声喝道:“出去!”
谢逢秋这时也渐渐回过神来,心中百味杂陈,怜惜得无以复加,哪里还顾得上他看似凌厉,实则色厉内荏的斥骂。
他果断回头掩上房门,踟蹰片刻,慢吞吞地走到华胥憬身畔,缓缓地蹲下。
“为什么哭?”
华胥憬死不承认:“谁哭了?!我没哭!别胡说!”
可他眼尾犹是红的,声音仍是低哑的,这样的辩驳,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谢逢秋盯着他,一刻都舍不得错眼,见他并不抗拒,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捻开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濡湿的一缕细发,心疼道:“都擦红了……”
华胥憬不耐烦地抬手,想拍开他的手掌,可心念一转,愧疚迅速地将他淹没,抬起的手莫名地僵在了半空。
谢逢秋没注意到他的僵硬,低低地叹息一声,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戏谑般地道:“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难过,是因为觉得愧疚么?我这人可不大正经,很容易想歪的。”
他手轻柔地落在对方头顶,试探性地问着,紧张地看着,可华胥不躲不闪,只是疲惫地闭了下眼,抬手捉住他的手腕,轻轻用掌心圈着,沉声道:“谢逢秋,对不起。”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可是我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放弃过你,邀月山的时候,也尝试过努力地想要留下来,可是封魔疆在地裂,我……”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度哑声道:“守护和责任,这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想恳求你的原谅,因为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回归封魔疆,但我真的没有想过放弃你,我很努力了……只是我做不好……”
话到最后,眼眶不可遏制地又红了,薄唇微微地颤抖着。
已经够了。
谢逢秋默默道。
他心潮已经涌起无限澎湃,那一汪春水此起彼伏,遮天蔽日地向他笼罩而来。及至此时,十二年的怨与恨,那些薄脆得像瓷胎一样的疏离,被轻而易举地摧毁击垮,谁能恨他?谁能恨得起他?少将军是那样温柔的人,是那样有原则、却教人怜惜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什么,却也愿意为了想做的拼尽全力,愧疚会哭,道歉是那样诚恳,眼中闪着脆弱的光,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对不起。”
他心都要化了。
哪里是他错了?分明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聪明,竟然这么多年才看清他强作的孤傲。
“别再说了,够了……”他颤抖着靠近他,缓缓地将额头抵在对方额上,继而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我的少将军,不要哭了,再哭下去,我心都要疼死了……”
我的将军,你不需要道歉,万顷河山是你的肩甲,黎民俗客是你的剑鞘,你无需为你的两难感到愧疚,错的是我,是所有为难你的人。
谢逢秋捏着他纤细的后颈,用力地抵入自己怀里。
对不起,时隔那么多年,竟然要你先对我低头。
华胥憬平复了下呼吸,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心疼?”
谢逢秋:“……”
这真是个难答的送命题,谢逢秋并没有这方面临场发挥的经验,因为以往华胥并不会注意到这样的词汇,他迟钝且木讷,总是随口一句便能糊弄过去。
可今日,谢逢秋看着他冷淡却坚定的眼睛,却忽然觉得,这次,大概掩饰不了了。
华胥憬犹豫了下,率先开口道:“谢逢秋,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逢秋有好片刻没说话。
华胥憬不善人心,谢逢秋不答,他也无法从他的沉默中窥见些许深意,便只能跟着静默。
本以为走到这一步,需要历经千难万险,还需要漫长岁月的浸染,可如今,华胥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只是问了一个像“今天天气如何”这种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忽然觉得,有些压着胸口沉甸甸的,需要经过万般打磨的话,也不是那么艰难才能吐出了。
他的少将军在看着他,温和的,包容的。
坦然自若的。
“是的,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第73章 明朗:何必如此?
谢逢秋走后,华胥憬翻了翻包袱,从里面找出一个刻满符篆的传讯镜。
那是这两年才兴起的新鲜玩意儿,造价昂贵,非仙门大家供养不起,华胥家有三对,常年在外的少将军理所当然地占据一枚,而与之相对的另一枚,则在他最信任的心腹华胥烨手中。
少将军拈了个决,面色淡漠地点亮镜面。
浅薄的金色光晕环绕又散去,渐渐凝成镜面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华胥烨的声音缥缈地从另一头传来:“少将军。”
人影模糊,声音也不大真切,这镜子若非能实时对话,实在算不上好用,或许是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僵硬,华胥憬并未直接切入正题,而是随意地寒暄了两句。
冷淡的声音透过镜面遥遥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华胥烨早已习惯这样的淡漠,未起疑心,同样一板一眼地回了几句。
“阿烨,当年邀月之事,你是华胥氏的代表,也就是说,所有的细节,你都是清楚的。”
华胥烨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茬,本能地点头,“是。”
镜子的另一端,华胥憬冷冷地看着他。
“我当时问过你,谢逢秋如何?你跟我答的是,完好无损。”
华胥烨愣了一下,总算察觉到了这异常的论调,反应过来,少将军不是来闲聊的,他是来问罪的。
他一时没说话。
少将军却不打算放过他,他道:“从你跟着我的第一天起,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欺瞒,善意的也好恶意的也好,这不是你说谎的理由。”
少将军罕见的有些咄咄逼人,华胥烨不置一词地垂下视线,好半晌才闷声道:“少将军都知道了。”
“阿烨,我曾经很信任你。”
他用了个最无法挽回的“曾经”,华胥烨已然能从他平静的口吻中听出他的愤怒和失望,他想辩驳,可他无从辩驳。
“少将军,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可你已经犯了。”华胥憬道:“不仅如此,这十二年来,所有能递到我面前的与当年之事有关的只言片语,你都自作主张地拦下了,汝嫣舒就算要瞒天下人,五大家内部也一定会通气,华胥氏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收不到,我不冤枉你,你也没这么大的权力,是不是父亲的意思?”
华胥烨没说话,等同是默认了。
见过华胥憬当年的失态,家主比任何人都想将这份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他也不过分,只是插手了儿子的消息来源,将可能令他失控的事情压得严严实实,他们都不过分,仅仅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轻飘飘地挡回了一阵风,这阵风本该掀起一场海啸,可他们竖起了坚实的墙垣,于是海面风平浪静,震天蔽日的风浪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没人看见海底腐烂的暗疮,没人看的湛蓝底下的暗潮汹涌,没人看见大海的深处,一颗心被误会踩进了淤泥里。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那些轻描淡写的举动会对他来说有多可怖,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平静,哦,风波平息了,不见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