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135)
“不是还有江族吗?”
“这两日也该到夏祭了,大祭司应该已经入了祭祀殿,暂时出不来,单凭李大人的势力,恐怕还是有些牵强。”东笙叹了口气,“这事怪我,我早该着人打听清楚的,若早知聂蒋已有这般牵连,就不会把砝码压在他们身上。”
为公主选亲的事暂时只能算是内定,并未有明确的圣旨诏令,两方也还未互易庚帖,北疆又因战事而消息滞涩,若是不多留份心眼,还真笼络不着这消息。
“这回折了十万人马进去。”往生阴沉沉地道,“沙安三十万兵马就屯在三里外,聂凌风指不定能送几个人过来……而且保不齐,沙安还会有援军。”
东笙提着下摆往桌边的木凳子上一坐,道:“一场仗打了一年多,让他们赔了整整五十万灵鬼进来……这么大的代价,论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往生眉头一紧,也挪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难不成他们真要打得山穷水尽?”
“不好说,”东笙啧了一声,“不过他们要是真的鱼死网破,那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如果我们一旦赢了这仗,他们十年内都不敢再打北疆的主意。”
“话是这么说,”往生拧着眉头,忧虑地道,“但问题是如今西疆人靠不住,东海帮不上忙,南疆兵马又调不动,京郊以内的军大营更是不到万不得已动不得,而中原和北疆的兵有一个算一个——总共就你手上这么多了。”
如今捏在东笙手上的人,根本不到二十万,差不多只够敌军的一半,此番由敌军主帅罗车亲自领兵,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而最令东笙担忧的是,如今敌强我弱,可罗车就硬是在关外等了两天还不发兵——他到底在等什么?
粮食?如果他们粮草不足,不可能短时间行军那么远的距离,从西北赶来包抄他们。
——怕就怕,他们等的是援军。
正在两人俱是沉默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冷不丁的敲门声,在极度安静的屋内显得有些突兀。
东笙正绞尽脑汁,被人打扰很是不快,蹙眉问道:“何事?”
门外的亲兵道:“卓小公子求见,说是听闻殿下受伤,特来送些药。”?一听到“药”这个字,东笙就不由得牙棒子一酸,垂眸瞟了眼桌上快放凉了的半碗汤药,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灌了下去,苦着脸想道:这卓一鸣也来了两回了,这次没什么急事,也总不能驳人家的面子。
往生见东笙不言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对门外的亲兵道:“带他进来吧。”
东笙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往生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他。
卓一鸣跟着亲兵从屋外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只木盒子,这小子现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东笙上一次去卓府找卓夫人的时候满心都是如何与那老太太周旋,愣是没怎么注意到他拔长了许多的身量,如今这么好好地站在眼前一看,还倒真的是叫东笙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都说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长起个子来就像是灌足了水的草一样疯长,卓一鸣的少年时期尽在这北疆战火中度过,成天担惊受怕四散奔波,倒也一点没耽误长个儿。东笙第一回 来北疆时他还跟个奶娃娃一样,现在居然也颀长了起来,虽说不上是玉质金相,但也算是眉清目秀,怎么看都舒服。
卓一鸣端端正正地给他俩跪下行了个礼:“小人卓一鸣,见过太子殿下、往生师父,上回小人思念殿下与师父心切,不顾时机,叨扰了殿下与师父,往殿下、师父宽宥。”
两人俱是一愣,互相偏头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阵,还是东笙先反应了过来,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俯身虚托着他的胳膊把人扶起来:“起来吧起来吧,嘴倒是还挺利索。”
往生却似乎并不领这个情,依旧铁着脸故意冷冰冰地问道:“你来所为何事?”
卓一鸣先谢过了东笙,又继而颔首道:“小人听闻太子殿下负伤,特来送些卓家祖传的伤药。”
没想到太子一听,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你还记得孤上次让你背的兵书吗?”
卓一鸣道:“一鸣不敢忘,殿下说背完了才能来见殿下,一鸣自当是头悬梁锥刺股……”
“行行,都背会了?那你就背来听听。”东笙拿起自己喝空了的药碗冲着卓一鸣晃了晃,十分混蛋地笑道,“孤的药已经喝过了,除非你背得好,孤才收你的药。”
往生面无表情地斜了东笙一眼,又转过脸来兀自道:“与其背,还不如考考你会不会用,这样,如今我华胥北疆守军十八万人守于关内,敌军三十万重兵屯守关外整整两日仍未发兵,我军援军规模尚且不清,至此如若你是我军主帅,当如何?”
卓一鸣想了想,抬眼看了看往生,又看了看东笙,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一样,罢了才道:“敌军人数近两倍于我,而屯守关外迟迟不发兵,一则等粮草,二则等援军,而小人听闻敌军曾数日内疾行千里,自西北而来包抄我军,固然不会有粮草短缺之虞,多半是等待援军。”
东笙点了点头道:“不错,继续。”
卓一鸣偷偷抬眸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这才继续道:“所谓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断不能固守不出,如今援军尚且不明,暂不可轻举妄动。所谓兵者,诡道也,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地多山多峡谷,届时若仍是敌众我寡,当避之于易,邀之于阨。如若援军到后,两军势均力敌,则分而击之。”
东笙眯了眯眼:“如何邀之于阨?又如何分而击之?如果说不出来,那就是纸上谈兵。”
卓一鸣又抬眸觑了他一眼,垂下头咽了口唾沫,道:“小人尚且未探查过两军状况及交战地形,如若现在就能说出来了,那才叫纸上谈兵。”
东笙一乐,心说这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就连坐在一旁一直故意绷着脸的往生都不由得露出了一点儿笑意,他偏过头来冲东笙挑了挑眉,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
东笙便道:“孤准你随斥候前去探查,回来后制一份部署图。”
卓一鸣道:“一鸣定当不负所望。”
东笙朝他伸了伸手,卓一鸣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看见东笙把手伸过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甚,抬起脸来迷茫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东笙笑道:“你不是要送孤药吗?”
卓一鸣一愣,连忙抬手把药奉上,东笙不急不忙地把药接过来,这才打发他走了,卓一鸣头一回接此重任,方才还一副振振有词头头是道的模样,这会儿竟又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愣头愣脑地谢过了东笙,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远了,往生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道:“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把兵家册上的都背会了?”
东笙断定道:“我觉得这小子不会骗人,你要不信,你哪天有空抽查他背书去。”
往生道:“我听说你当年也是花了一年才背下来的。”
东笙摆了摆手:“我当年笨嘛,还不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往生无奈地笑了笑。
要知道普通人学习兵法,至少也要两三年才能将兵家册上的那些兵书学会,东笙只花了一年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如果这小子没骗人,真的是两三个月就都背下来了,还能用得这么灵活,那他保不齐就是真正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兵家天才。
【作者有话说:关于情节或者人物,大家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呀?】
第126章 酝酿
罗车率军从西北到东北,在紫荆关外驻扎了整整两天,那大凌的王子才终于姗姗来迟。
伽雷即便是在两军阵前的临时军大营里,也穿得讲究得很,一身月白色的绸面礼服虽说看似无甚繁复的装饰,却无比轻盈细腻,在北疆白昼灼人的日光下像是发着光一般,还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一手拄着黑玛瑙头手杖,像是在逛自家白晶枫叶园一般悠悠然地从弥漫着血腥气与汗臭的军营中踱过,身后跟着一位银甲的骑士,脸上扣着铁面罩,只露出一双淡色的茶色眼眸,从头盔与面罩的缝隙中会偶尔露出几缕细软的酒红色头发。
伽雷在亲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沙安的帅帐前,气定神闲地拿手杖轻轻撩起了帘子,在进门的一瞬间自然而然地换上了一副四平八稳的笑容:“许久不见啊,罗车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