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52)
这声求饶还算管用,古剑铮得一声,旋即转了方向朝外离去。
可花洗尘的脸色很差,一道眸光跟利刃一样戳着无常:“他伤了她,你竟护着他?”如果不是她说她喜欢你,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无常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鞠躬道:“此人与我地府有渊源,实在不能轻率地除了。”林苏来前特地说了,要把他带回地府去处置。
他使了个小术打晕了梁晔,让他再不能反抗。
将厉鬼梁晔和女尸收入袖中,无常本想将林苏从花洗尘怀里夺去:“我带她回地府休养。”
花洗尘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的手,打横抱起了她:“带路。”
他望着怀里的人惆怅地想:总觉得你没什么眼光,还真没有。看上的都是什么人,这种人哪里值得托付。
一路上对着如晨天尊一张“小心我一剑取你狗头”脸,无常寒毛倒立,不敢妄动,连看林苏一眼都不敢。
只亏他不知林苏给他扣了顶多大的帽子,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林苏躺在了地府北阴殿阿姝的住所里,有人在旁边源源不断给她输灵力,梁晔那一掌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花洗尘守着她,见到她微微睁眼,紧绷着的脸终于有点松懈。
林苏见床边有个白影,无常平日衣服不是白就是黑,她以为是他,很不客气地嚷了句:“给我倒杯水。”
床边人不声不响,乖乖走到了桌前,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抬眼一望,喷了出来,正好溅了他一身。
林苏愣愣地想,自己是又眼花了吗?
无常刚好进门,一见此状吓得先跪了下来:“天尊赎罪。”他后面守殿的侍卫一个个跟着跪了下来。
齐刷刷一片跪倒在地,林苏来地府那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她清醒了大半,哽了半晌,知罪对花洗尘道:“我帮你擦擦。”说着伸袖子蹭了蹭他的衣服,方想使一个术烘干,花洗尘握着她的手腕放了下来。
他没理门前的人,只对她道:“你下次喝慢点。”自己捏了个诀将衣服弄干净了。
林苏唯唯诺诺点了点头,不记得阿姝同花洗尘有什么交情。
她想了他一百年,现在见到了活的,反而不知所措,卑微起自己是鬼的身份来。无常他们跪了一地,照理她也是要下跪的。
只是她实在傻了,全然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望见林苏对着他竟是一脸畏色,花洗尘又气又心疼:“你怕我?”方才那么自然地喊他倒水,想是把他看作了他人了。
扑在地上的无常忽然觉得自己背上受了一道寒光冷色。
林苏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见她茫然着无所适从,花洗尘心里酸软,终究还是做不到真的和这丫头较劲。
场面很微妙,林苏正不知该说什么,望见门口不远处一位鬼差引了荑娘过来,她才回了些神。
荑娘一向内外都透着傲气,可如今的她却是微低着头,身影木然萧索。
林苏心中叹息。
荑娘不单是豪爽的客栈店长,更是一位大才女,以玉为骨,以词为心。
留在地府的府民都是舍弃了凡间繁华万千,不肯轮回的鬼。
久而久之,也养出了不少淡然的气质,可这再淡泊的人,也有那么一些看不开的时候。
梁晔,就是荑娘心里最大的结。一遇到他的事,荑娘便不是荑娘了。
百年前。
西南有一个小国,虽小但富裕,百业兴隆,国泰民安。
因是小国,百姓也安居乐业,所以此国的官员较少并只要无错,便终身任职。近乎几十年国主才会设一次国考,招收新一任的官员。
因一上任便是就职高位,考核要求自然异常苛刻,不仅要满腹经纶,会引经据典,更要能言善辩,举一反三,擅谋擅治,且品行端正,心怀宽大,为国为民。
小国边陲的一个小镇里,有一家绣坊和一间客栈比邻,绣坊主人梁平的独子出生在了约二十年后有一次国考的年月。
梁平的妻子当时难产,在大夫询问他保妻还是保子时,他痛下心选择保下孩子。从孩子出生那刻,他就对其子赋予了厚望,企盼他能高中,成为国之要臣。他给其子取名“晔”,即梁晔。
梁晔打小就常被父亲约束在内院里看书,仅六岁就已会千家诗,目前在苦读四书五经。
梁晔生得俊,但还稚气的眉目常常带锁。他时不时会望着院外的天空,春至时见到外边浮着的纸鸢,他也幻想自己能和它们一样在外边飞,却又伤感自己和它们一样被拴住。
这日他在后院朗朗读了一遍《论语》第二卷,盖书背诵:“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缓缓摇头晃脑背下,卡到一处,却百思不得记忆,这时院梁外传来了一个同样大声又稚嫩的声音,顺着他卡壳的地方续念:“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那声音竟一口气把剩下的都念完了。
梁晔一奇,向着院梁对面问:“你也读书?”
对方答:“不读,读书有什么好玩的!”
梁晔疑惑:“那你为何会背《论语》?”
对方笑:“你刚刚不是念了一遍吗?我听到了。”
梁晔惊:“你记性真好。”
对方哈哈:“我爹也这么说,经常让我到店里帮忙记菜记账。”看来是隔壁客栈老板的小公子。
梁晔叹息:“我若是有你这般好记性就好了。”
对方道:“你懂得比我多,我经常听到你念书。我待会去地里抓蛐蛐,你去吗?”
梁晔默了会,有些垂头丧气:“父亲不让我出门玩。”
对方静了会,笑道:“没事,那我带回来给你看,你等着。”
梁晔真的就在院里等了,他看着书,心思却微微不定,期盼着院梁对面又响起那个亮而爽朗的声音。
接近傍晚,院梁外细细碎碎起来,仿似有人在爬墙,梁晔侧目一望,一个同他一般年龄的小儿郎刚好翻了上来,在院梁上扑着望他:“我回来了。”随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罐,丢了下来,“送你。”
梁晔很是欢喜,跑前去捡起了木罐,听到里面“叽叽吱吱”,这是他第一次不是在书上而是真的见到了肥肥胖胖的蛐蛐。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梁晔在院梁下抬头望着瓦上那张还小但暖阳般的脸,那张脸嘻嘻笑着:“荑娘。”
梁晔微微一惊,他本以为是位小公子,不料是小千金:“你是女孩子?”
荑娘撅嘴:“对,但是我喜欢扮男孩子。”她穿得衣服和梳的发饰都是小儿郎的装扮。
梁晔一笑,觉得她是那样自由又无忧无虑。
梁晔开始常在院里读书,荑娘也时不时在隔壁插话,问他读的是何意,也常常爬墙,丢些外面新鲜盛兴的小玩意给他看。
她确实不像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是男孩子喜欢的,梁晔喜欢她送的每一样东西。
后来坊主梁平渐渐知道隔壁客栈的孩子和自己的独子有来往,还送了梁晔不少玩具,本是不悦的。但发现梁晔的功课一点没拉下,反而记忆更深,解读更透,觉得有个孩子陪读似乎比将梁晔独自闷在家更有用,便亲自登了客栈的门,向客栈老板提议让荑娘来给梁晔伴读。
荑娘不喜欢读书,但是喜欢梁晔,她觉得他长得好看。能和梁晔在一起,她自然是高兴的,就让爹爹答应下了。
荑娘也没有娘亲,她娘在她小时患病离世了,爹爹很疼她,让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不过因自小没有娘亲,知晓爹爹一人的不易,荑娘虽然喜欢玩闹但也不缺懂事。
六岁开始,梁晔和荑娘成为了青梅竹马。有了荑娘的陪读,梁晔进步很快,梁平也渐渐肯让他出门玩耍。
荑娘一直都喜好男孩装扮,他们俩在一起打闹游玩,别人都以为是一对好兄弟。
有日荑娘从集市帮爹爹采买酱料回来,准备把酱料送回家后去梁晔家读书,梁平特地请了一位先生教他们。
荑娘转过一个巷口时,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不小心撞到了她,两人都扑倒在地,酱料也翻了一地。
第四十七章
“你找死!”荑娘见到撒了的酱料,怒叱起来。对方身形瘦弱,见自己犯了错,畏惧大于了歉意,爬起来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