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51)
林苏打算让他放宽心,宽慰道:“我自然有自知之明的,我那话纯属开玩笑,并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风清谷主有心上人,这是好的,毕竟我鬼族嫁给他,也没法给他生儿育女,并不是良配。届时我们俩彼此有各自的生活,不住到一块也行,他同他心上人双宿双飞,我便……”
“你便如何?”
林苏为了将话说的有分量,大言不惭道:“我便同我喜欢的人也做对野鸳鸯。”
怎料这少年穷追不舍地问:“你有喜欢的人?”
林苏顿悟话说过头了,可是放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只能摸着下巴以孟婆的身份道:“其实,我挺喜欢我们家无常的。”反正她现在是阿姝,不算说谎,就阿姝当年投胎时望着无常那不舍的眼神,林苏想她定然对无常有意的。
少年没再问了。
林苏松下心来,刚想他应该是替清风捏了把汗,现在释然了,窗外却风云突变,打了道雷,惊得她肩膀一抖。
这乌云来得十分蹊跷,让林苏想起了当年无常提过花洗尘飞升时的那场大雪。
她望着窗外越来越暗,暗忖难不成又是哪位神明心情糟糕,引得天空变色。
本来好好的秋日,大雨说至竟至。
临安街头巷尾忙乱成了一团,撤摊关窗,行人狂奔,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雨色茫茫大白,淅淅沥沥,林苏庆幸了一句:“好在我们过来得早,不至于在路上淋了。”
对面的少年目光望着窗外,并没有回声。
林苏望着他的神色,竟望出了几分应景。
这好好的,怎么好像生气了?
少年郎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小二救急地将饭菜上了来,林苏想来他这个年纪,确实是阴晴不定容易暴躁的时候,便识相得默默吃饭,再没叨叨扰他。
少年独自一人饮酒,喝得非常凶猛。
林苏不擅喝酒,却在他放下酒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陪你。”
她双手端杯,敬酒敬得正式,花洗尘望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她怀疑她抢了他媳妇,哀怨极了。
古怪少年没同她碰杯,只问了句:“他哪好?”哪比他好。
“啊?”
“无常。”
又问回来了。
林苏实在是摸不透少年的心思,抓耳挠腮,挑拣挑拣一番,没感觉无常有什么优点,只得诚恳道:“无常挺爱笑的。”这个优点还经常被她挤兑,因为推己及鬼,谁死了都不会喜欢一张皆大欢喜的脸来接引自己。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少年再次沉默,林苏浅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只觉得辣。
她分得出好茶,却不会辨好酒,但醉仙居的酒应该差不了,静默了会,她放下了酒杯,温言道:“我想世人造酒,应该是为了品尝,不是为了买醉的。”她此句不算谆谆教诲,但也是在间接劝导他不要喝太多。
少年笑了,却是冷笑了声,十分短暂而难过,他放下了酒杯:“你管我?”
你管我做甚,你心里都没我半分位置了。你做鬼,原来没有一丝是不舍得忘记我,不过是为了和别人双宿双栖。
林苏保命地摇了摇头。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少年醉了,回了客栈便进了另一间厢房。
林苏独自在房中呆坐了一会,这场大雨淋漓不尽,将她的心情一起压得沉重不已,整个心都悬浮在半空,没得一丝安稳。
她茫然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断没有老天爷心情不好,少年心情不好,她跟着一起心情不好的道理吧。
久坐摆弄着茶杯,林苏察觉到了熟悉的阴气,一抬头,无常在她面前显现了出来,一见她,跳脚道:“姑奶奶,可算找到你了,你要急死我不成,竟在这闲坐。”
林苏第一反应是不该将少年供出,只得对无常报以一个无辜的笑。
无常见她有难言之隐,脸色也算不得好,就不多问,只道:“跟我回去!知道你丢了,我们和风清谷的人都发疯了寻你。”
你们是发疯了,风清谷的人可是在偷笑。
林苏想着自己留在这也没意思,起身要同无常走,忽的想到那邪祟还没抓住。
少年今天整日都魂不守舍的,不指望他了,她带着无常将那害人的邪祟收了就是。
林苏简单同无常说了说情况,便带他往绣坊而去,本有想同少年打个招呼,但想他醉了,心情又不好,就不打扰了。她不去风清谷,便不会对不住他。
天气阴沉没有阳光,对他们实是极好的,可是这场雨带着说不出的萧索,林苏处在其中,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
本是想请君入瓮,但现在只能正面迎敌了。他们直接入了后院,无常对鬼的辨别度无人可比,一眼便看出了邪祟在哪个屋子隐藏。
林苏化作了之前女扮男装的英气面貌,让无常先按兵不动,她穿透进了屋内。
外面阴雨瓢泼,屋子没有开窗,显得昏暗。
林苏朝里屋走了两步,脚步一钝,背后一凉。
她的后方,有一只厉鬼。
她转头,那厉鬼目光闪着光,与她对视:“是你吗?”
林苏先没回话,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厉鬼,他头发灰白皮肤皱褶,佝偻着腰身,真看不出是一只凶残的厉鬼。
林苏见他的衣衫很精简,衣摆上有竹纹,他正是那日傍晚给客栈送锦绣的那位绣师。
这厉鬼怨念很足,道行深,最初出现,伪装得她未看出异样。他害了这么多人性命,至今未被收服,定是在不同地方作了案后立马逃离了。
林苏微微皱眉:“你可是梁晔?”虽然她说了这个名字,但却实在难以将此名与眼前这位腰弯背驼,白发苍苍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那绣师眼睛登时瞪大:“是我,是你吗?是你吗?你回来了?”他伸出枯朽的双手要抓泠苏。
岁月真是把杀猪的刀,林苏听闻的梁晔风姿卓然,而如今的他,如何与当年的相提并论。
林苏躲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痴魔的模样,心里滋味不好。世人总是太爱悔不当初,昔日做下错事,如今又执念至此。梁晔找得出再多相似的女子,也绣不出曾经失去的人。
梁晔见她不搭理他,直接跪了下来,屈膝朝她而去:“你生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求你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眼看他要扑在她脚下,时机正好,无常显现了出来,顺势用锁魂链将他一锁,捆住了他。
林苏见床上躺了一人,走过去探,发现正是那棺中的女子,和她现在幻化的样貌有□□分相似。
她望着这沾满了血腥和执念的女尸,无声叹了口气。
梁晔恍悟自己中了计,眼珠子转得迟缓,瞪着她许久,开始挣脱着嘶吼:“你不是她,她在哪?她在哪?让我见她,我要见她!”
林苏变回了阿姝的模样,对他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梁晔被她这句一哽,痴魔地更深,歇斯底里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无常牢牢锁着梁晔,可他身上的怨气还是不断地散发出来。眼见林苏要收了那女尸,梁晔面容狰狞,拼尽全力不惜自损震开了铁索,跌跌撞撞朝林苏扑去:“离她远点!”
无常这个时候掉链子,林苏也没来得及躲闪,被梁晔堪堪打了一掌,表示心好苦,以后绝不能同不靠谱的人做朋友。
她出趟门,摇摇欲坠两次,都被人从背后接住了。
第四十六章
这次来的人很高大,身上还带了些酒气,却并不难闻。她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眸。
林苏觉得自己受的那掌不是前肩,而是天灵盖,不然怎的望着扶她的人像花洗尘。她只能叹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晕的时候来,眼都看花了。
最后的印象,是一道白光闪现。
花洗尘的怒气带着“老古董”一起剑势大涨,将梁晔逼退了好几丈。
梁晔早没有能力抵住这致命的一招,一霎那,无常挡在了他身前。
“天尊饶命。”无常使了个应急术法挡不住古剑,便忙喊停求和。打不过就求和,大鬼君果真能屈能伸。
无常默默想:我不喊,丢得就是我的命了。
命当然比脸重要,这还是林苏爱念叨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