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22)
她们下了许久,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林苏忍不住笑道:“我俩该不会太厉害了?”她在棋盘上的陷阱已设好。
王若莞望着棋盘,果然察觉不妙,陷入了沉思。就在她按下了一子时,这枚黑子突然移动了起来,往真正可以破林苏白子陷阱的要塞处挪去。
王若莞微微一惊,莫名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熟悉。
王若莞转危为安,林苏却不知该如何亡羊补牢了。她苦苦沉思,王若莞目光望向了她身后。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伸入了林苏的棋笥内,随即扣下一白子,补上了她的陷阱,再次围住了黑子。
林苏回头一望,花洗尘弯腰在她身后端看棋盘,“我自觉没有对不起王姑娘,不该陪着杨师兄在那受俗事煎熬。”
总归是放心不下,追了过来。
林苏闻言扬起眉梢,花洗尘长进了,都会调侃人了。也不知学了谁。
王若莞望着棋盘,感觉自己又没有了出路,犹如一只已被银钩卡住的肥鱼。她捏着黑子思忖了许久,未想到对策。
在灯火的照映中,一枚黑子从棋笥里自动挪了出来,悬浮在了半空。王若莞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在抚自己的后脑勺,可她身边并没有人,那半空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王若莞凝神一看,鱼儿脱钩了,黑子又活了。
林苏望向了花洗尘,闹事的邪祟已经出现,但他没有任何动作,未直接施术斩杀,也未逼对方现身。
纵然彼此都有了帮手,一局终了,王若莞还是败北了。
她性子要强,撅着嘴道“再来”。林苏乖巧让位,花洗尘将她按了回去,“她有两个人,我不能吃亏。”这话真不像他说的,真是和谁待久了。
林苏道:“我在旁边看着,不然你一直站着多累。”
花洗尘端望着她,“你来指导我?”
林苏一听,端端正正坐稳在位置上,对王若莞霸气道:“你先下。”
下了三盘,林苏狐假虎威,成功摘得三胜。
夜色袭来,花洗尘带她们离开了棋社。走在回王家的路上,王若莞微低着头,茫然道:“他摸了我的头。”
林苏朝她一望,王若莞道:“棋社里的……”本该称为“妖邪”,可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这样称呼。
林苏道:“你是指那位教你下棋的朋友?”那棋子几次莫名移动,都在王若莞不知如何破局时。
王若莞默了会,“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事?”
林苏道:“只是好奇来看看。你不好奇吗?他为何作祟?”
王若莞点了点头。
花洗尘道:“我们明天再去。”
王家的事已经解决了,杨清风嗓子冒烟,得了王若莞泡的一壶茶。
王若莞泡茶而来时,本想寻杨清风问上一问白日的情况,可一见人,回想到之前赶出宫门的过节,她执拗的脾气一上来,相顾无言。
良久,杨清风咳了声:“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杨清风不比花洗尘长得魅惑人心,一张脸端正文雅,舒眉朗目,实在温润如玉,叫人看着总生不起长气来。
林苏一度认为他非常适合入朝为官,无论议臣谏臣他都可如鱼得水。王若莞此人遇刚则刚,吃软不吃硬,拿杨清风这样的人,大概最没办法。
她摇了摇头:“我没担心。”
又安静了好一会,两人干坐着喝了半壶茶,王若莞开了口:“云影把镯子给你了吧。”
杨清风拿起杯子的手一顿,“嗯。”
王若莞将他望得正襟危坐:“我去找你,是不想王家先失信于人,不是故意纠缠。你之前态度太……我脾气要强,就和你较劲了。”其实杨清风不曾说过一句难听的话,是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亦不想放过他。
杨清风叹气道:“是我没处理好。”
王若莞将事摊开:“我入昆仑宫,是为了你,我知道你赶我走,是为了我好。当年下承诺的长辈都已经不在了,我们其实也没必要困在他们的诺言里脱不开身,之前是我固执,以后就当没那回事吧。”
十年后,杨清风再见当年他救下的那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总透着倔强。
她的执拗让他仍将她同当年的小孩子重合,可今晚,他察觉十年流逝,昔日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安乐的光阴十年如一日,唯有变故让人长大,成长往往是一瞬间的事。
王若莞喝了杯茶,续道:“云影今日陪我一天,和我说过你斥她不该自作主张劝花师兄去东阁的事。你既然明白万事不该强求,你认为的好不代表别人的意愿,又怎知我不能修仙,不想修仙?”
林苏是个健谈的人,自来熟地很,王若莞微微将话头往杨清风身上牵,她便立马明白她想了解他,挑拣挑拣了些较能体现他人品性格的事同她说了。
巧舌如簧的杨清风久久顿住。
王若莞见他终于温和不下去,在她面前变了脸色,心情顿时爽朗了大半,有种大仇得报的舒畅感,她站起了身:“每个人有自己的路,你既选了你的,我便也能按自己的想法选我的。”
王若莞迈着痛快的步子离去了。
杨清风一人干坐着将剩下半壶茶喝完,久久沉思,最终笑了一声。大人自作聪明,总以为孩子们还小,岂知,他们早已经在你根本没察觉到的地方,悄悄独立。
王若莞走到闺房门口,发现叔兄们已久候。叔兄们烛火下的道歉,让她听出了他们内心恐惧她会赶他们出府。毕竟王家本就是她爹爹白手起家,后来是王泓开源节流,造就现在的钟鸣鼎食之家,跟他们这些只会吃喝玩乐的蛀虫没半点关系。
王若莞默了一会,表态他们是一家人,若是爹爹在,定不会让他们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她希望他们能够跟她一同将王泓的牌位送到宗祠,给他风光下葬。
叔兄们点头哈腰,再无造次:“今日杨少侠也是这个说法,贤侄你肯定不会忍心让我们流落街头的。是我们白活了那么大年纪,不懂事!”
望着他们个个服帖,王若莞有点佩服杨清风已经十拿九稳了,还能耐下性子与他们讲道理,没闹成四分五裂。换作她,当时正气头上,场面定没这么好看。
她一股脑只知道任性,以为拦在灵堂前,他们就奈何不得她。哪想过不动一刀一剑,捏着他们的软肋,平心静气招呼大家坐下来喝喝茶。
若只是强行以王家之主身份宣布供王泓入宗祠,每每听着上香之人的不服,也没让王泓得一个死后的清净。现在大家心悦诚服,还内有愧疚,再好不过。
王若莞忽然有些明白做人温和的好处。温柔心软,不代表拿不起刀枪棍棒。
将王泓下葬后几日,林苏四人在棋社里下了好几天的棋。
林苏口中棋社里的那位朋友,一直不曾现身,但都只暗自挪动王若莞的棋子,帮她解局,急了还悄悄撤走对方的棋子。
本来阴气森森的棋社,时不时有了些欢声笑语。且他们下累了时,也会一同去逛逛夜市,曾让王若莞感到孤独的夜市,此刻热闹了许多。
端阳夜,杨清风借了王家的厨房,做了一顿丰盛不已的晚饭,王若莞难以置信。
林苏在花洗尘耳边小声道:“从没见杨某人给我们做过饭。”
花洗尘一听,望了她一眼:“你吃醋了?”
林苏道:“吃醋不算,就是有点酸。”
这,不还是吃醋吗?
林苏不补一句痛快就得浑身发痒,拉着高挑的花洗尘要他继续附身倾听:“这重色轻友的混帐,你以后千万不能被他带坏了。”
花洗尘笑了一下,林苏望着,心情好了不少,姑且放过了杨某人。
路上,林苏和王若莞提灯,花洗尘和杨清风两人各提着两个重重的饭盒,朝棋社而去。
王若莞犹记得半年前吴台一带的仙门来昆仑宫访学,众人齐聚一堂,王若莞有幸去做负责斟酒的弟子,听到了对方一嚣张的擅乐先生暗讽乐技精湛的白廷玉先生在外的佳评乃虚张声势。
杨清风当时代表西阁来接待,笑吟吟的话语中带着认可,却不失婉转激将道自己对乐技也有些考究,愿与对方切磋一二。只是近日忙过了头,需要休养生息,弹不出宏厚法力的音波,得选一位弟子代弹。对方道自己不欺人,也选同龄弟子代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