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烦恼、无伤害(6)
骆晓悠擦了擦眼泪，敲开了张姐家的门，她知道这个时候张姐不在家，此时的张姐和她的母亲正在外面痛苦地想办法复读。
“你找谁啊？”开门的是一个黑了吧唧、长着三角眼还秃顶的中年男人。骆晓悠看了他一眼，看他穿了一身破旧的白背心、黑短裤、墨蓝色的大拖鞋，心想:这人贼眉鼠眼的，简直不想再看第二眼。骆晓悠找了个椅子，大方地坐下，还是看了秃顶男人第二眼，然后说:“你就是张娟的继父吧？”
中年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骆晓悠，确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对啊，你是谁啊？”
骆晓悠不耐烦地回答：“我啊，您就不用管了!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您都已经不在了，所以呢，我也不是很担心会对您的记忆有什么不美好的影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我在这里时间也很充裕，跟你唠十块钱的也无妨。还没请问您贵姓？”
“我姓王。”
骆晓悠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说:“哦，你是隔壁老王大哥啊，是这样，我想您给我演一出大戏。”
秃顶王觉得眼前这姑娘说话的语气有些轻慢，不像是走亲访友的样子，倒像是找茬的，于是也带着一点怒气：“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看你这个人精神不正常，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想与你计较，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出去!”
只见骆晓悠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随手轻轻在空中一拂，秃顶王家里的碗、碟、茶杯还有电视机，通通飞过来在秃顶王脚边碎了个一地。秃顶王被吓得不轻，还没等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就听见骆晓悠还是慢悠悠地不瘟不火地说:“老王大哥，请快点入戏好不好这么说吧，你根本就是别人记忆里的幻影，假装什么主人公啊？不好听点说，我想让你腿断，你就不能胳膊折，懂了吗？”
秃顶王着实被吓了一跳，他隐约感觉到了这眼前看着瘦弱的年轻姑娘散发着惊人的力量。他看着骆晓悠一身白裙，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心中一惊:“这姑娘，莫不是鬼吧”想到这，秃顶王有些哆嗦:“你你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骆晓悠有些情绪低落：“张娟和阿姨一会儿就回来了，张娟这次的高考成绩可能不太理想，我想你帮我安慰一下她。”
秃顶王一听张娟成绩不理想，马上暴躁起来，也忘了身边还有个女鬼的事儿了：“什么!成绩不理想我就知道她是个赔钱货!她......”
骆晓悠忍无可忍一伸手，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随后是秃顶王被“轰”的一下，掀翻在地，只见秃顶王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骆晓悠隔空就给了他一个嘴巴。秃顶王被这一巴掌吓傻了，呆呆地听骆晓悠说:“我知道你不会让她复读，我改变不了过去，但是请你不要侮辱她，她那么勤奋，她那么努力，她想争取改变自己未来命运的机会，她有什么错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污言恶语，她喝药自杀了”骆晓悠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咆哮出来的。
秃顶王觉得骆晓悠一定是一个疯了的女鬼，他不敢再激怒她，赶紧讨好她:“好，好，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行了吧？”
骆晓悠怒瞪着秃顶王，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安慰她，我要你一会儿自己把农药喝了!”
“啊？”
骆晓悠给了秃顶王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放心，在这段记忆里，你死不了。”
第5章 张娟（二）
此时的秃顶王对骆晓悠是言听计从，一心只想着快些把这尊大佛送走。骆晓悠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转变得这么快!那是因为她经常所处的社会环境还是相对地单纯了些，其实生活中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小人不是常有的吗？
骆晓悠感觉到张娟和她的妈妈正在往家里的方向走，她也不想多耽搁，就跟秃顶王交代了让他做的事情，然后把他家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打碎的碗、碟、茶杯、电视都恢复了原样，接着自己隐了身形。
不一会儿，张娟和她妈妈就回来了，她俩在外面也没商量出个主意来。张娟想复读一年，可是她妈妈说得也不算啊!她妈说让她再等等，没准还有补录的机会呢？可是张娟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
母女俩进了门，还没等说话，就看见秃顶王一反常态，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成绩出来了吧？”
张娟神色慌张地说:“成绩...”
秃顶王连忙假惺惺地说：“不着急，来，坐下，慢慢说。”
张娟看着秃顶王脸上堆着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只好实话实说：“叔，我...我没考好。”
谁知秃顶王却并不在意：“哦，没考好啊那没关系的，诶呀，都怪叔，是叔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叔原来那样对你，嗯，就是严格要求你，其实都是希望你更优秀，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不要往心里去。”
张娟疑惑地看着秃顶王，虽然明明觉得她这个酒鬼继父今天很不对劲，原来他就是不喝酒，也是会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但是今天竟然不光不骂人，脸上还堆着褶子，露出了笑容，这的确是有些反常。但是张娟并没有多想，她甚至还天真地以为，继父原来的行为也许是因为没有文化，不善于表达，也许他也是有苦衷的呢？也许复读的事还有机会呢？便有些紧张地开口说:“叔，我能不能再复读一年，我可以给您打借条，利息什么的条件您都说得算，行吗？”
只见秃顶王先是有些迟疑，好像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回答，接着狠狠地撤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因为他想起来骆晓悠告诉过他:“如果不想让我出手，就对自己狠一点。”这俩嘴巴果然没有手软，眼见着秃顶王两颊就红肿了起来，张娟和她妈妈都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张娟妈妈赶紧站起来上前问:“你这是做什么”
两颊红肿的秃顶王，突然被自己打的两个大嘴巴激发起了表演的兴致，只见他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大喊：“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骆晓悠冷眼旁观，心想:“这演技不够自然啊，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果然蠢人干啥都蠢!”
秃顶王先是自己抓心挠肝地表演完，然后看了一眼张娟，假装痛不欲生地说:“娟儿，叔不是不想让你去复读，但是叔真是没处再去借钱了。你知道原来你念书，我让你打的借条的那些钱，其实也是我借的。我怕你和你妈觉得我没本事，我没说实话，我......我现在真的供不起你了。”
张娟听了，心里冰凉一片。
张娟妈妈，觉得这个事如果只是钱的事，没准有戏。就怯懦地开口道：“要不，我去跟大姐借一些娟儿成绩好，跟学校反应一下情况，也许复读用不了许多的学费......”
秃顶王虽然演得热闹，但是狗改不了吃屎，听见张娟妈说了一句他接不上的话，马上脸色一冷，冲着张娟妈怒斥道：“你懂个什么东西这儿也有你说话的份吗？”
就在这时，茶几上好好放着的茶杯，毫无征兆的“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秃顶王一看，心中惊吓不已，生怕再挨揍，赶紧一咬牙一跺脚，跑去小棚拿了一瓶农药回来，冲着张娟大喊:“叔没本事，叔没用啊！今天叔就以死谢罪啦!”然后一仰脖子，把原来用剩下的半瓶农药灌了下去。
骆晓悠转身倚着墙，简直没眼看。
张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以死谢罪”吓傻了，张娟妈妈来不及腿软，赶紧上去抢下农药一看，这酒鬼没喝酒怎么也耍起酒疯来了竟然真就把半瓶农药灌下去了!看着那酒鬼马上就站不住，口吐白沫，张娟的妈妈终于被吓得嚎啕大哭。她扶着秃顶王，可她那小身板根本扶不住身材魁梧的秃顶王，于是一起瘫倒在地上。就那么一边哭，一边嚎:“啊啊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啊啊啊~~还不如让我死了啊！”
张娟只是呆愣片刻，马上清醒了，也上前伸手去扶秃顶王，一边喊着她妈妈:“妈，别哭了，赶紧和我把他扶起来，咱们得赶紧把我叔送医院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张娟的妈妈听了张娟的话，马上觉得有了主心骨，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和张娟一起用肩膀把秃顶王架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把秃顶王送去了医院...
骆晓悠在旁边看着这场她编排的闹剧，并没有觉得解恨，也不觉得开心，她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没有跟着去医院，只是远远地望着张娟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然后骆晓悠落寞地喃喃自语:“姐，这样能减少一些你的痛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