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衍(9)
“奕离,你要带我去哪里?”萧晓被眼前这个步履匆匆的人拖拽了,托拽着到了一颗枯树旁,他将她狠狠地推倒,萧晓感到胳膊一阵剧痛,枯木划过她的胳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那股力量似是很久以前在记忆深处,她经受过……
“你不是奕离,你是谁?”借着月光,萧晓看到了那人看她的眼神,带着笑意的眼神深藏着杀意。
“我当然不是。”一双冰冷的双手,突然掐住了萧晓的脖子,使他不能够呼吸,“我是你的好师兄,驿遗啊,或许你已经把我忘了,可我永远忘不了,我忘不了啊,呵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打破天地,邪恶已经苏醒。
“你放开她!”无泽紧蹙着眉头,怒气灼烧着他的眼睛。
“哦,看哪,你等的那个人来了。”驿遗放开了萧晓,缓慢的向无泽走去。
“本是你我间的恩怨,何必牵连无辜。”
“无辜?当年见死不救的人,何曾想过零落的无辜?你们如何做到理所当然的谈着无辜?还是你以为我会认为他无辜吗?她身上何曾不背负着零落的命?邪灵渐渐苏醒,这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土地上的生灵都长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别傻了,零落因为你而死,是你害了她。”蜃嵚之影,现于空中,千年一战,他人不能完全脱离仙界,仙界的灵气能救活菩提。
“你闭嘴!”驿遗全然怒了,他汲取一团黑气,向空中打去,顿时电闪雷鸣,万物惊醒,只剩下了黑暗。
蜃嵚放出一道金光射向驿遗的胸口,驿遗如一头猛兽般嚎叫,兽性残忍地撕裂了大地。
“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三界的存亡有你背负。”蜃嵚消失在了天空的顶端。
白色与黑色交织打斗中,只能听到风与火交织的声音。萧晓看不透,不明白他们说的每一个字,眼前的一切如噩梦一般,却又如此清晰,没雨的雷声是有意的攻击,一块块切裂开的大地,陈铺的是一个个鬼魂,阴云连片盖地,终于,白与黑,有些疲惫了。
“没想到短短千年,一株草竟有了这般的能耐,可你以为你能压住我吗?别逞能了,小子,我知道你的弱点,千年前你让我尝了丧妻之痛,今日我也让你尝尝这般痛楚。”
萧晓又看到了驿遗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这才意识到一团魂器向她冲来。
“不要!”吴泽条件反射的喊出,心被收紧得快要裂开。
一阵黑暗之后,萧晓发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似乎没有痛,又似乎很痛很痛,是哪里在痛呢?是心。
“奕……离……”萧晓失声,似是未从惊吓中脱离出来,又接连目睹了弟弟的倒下。
他倒在她的怀中,元气已经散尽,魂魄轻飘飘的,身体没了知觉,只有对光有些许感觉,他看着抱住他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落泪了吗?他看不清她,大概是伤心,抑或是悲痛、悔恨,他觉得他的一生太不值了。在家中,只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在姐姐们眼中,自己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当他发现自己在一夜之中成长了,拥有了保护所爱的力量时,却深陷于利用它的魔头的棋局之中,他后悔来到世上,后悔种种,却临死也没有后悔为她挡下的这一下,他仿佛赎了罪,获得了重生,但临死之人总该说什么以显示其壮烈吧,他没了力气,气若游丝。
“晓晓……”
萧晓把耳朵贴近他的脸,啜泣,她尽量压住自己的情绪,让世界安静,就他与她的世界,她与他时间的追溯与停留。
“不能……再和……姐姐……去山上……玩了,姐姐……珍……重。”
悲伤,久久地停留了,他却走得那么快,黑与白的战争,仿佛不知何时变成了黑与黑的较量,驿遗的那一下触到了无泽的底线,涌动的玄色烈火燃烧,什么天下苍生,什么三界太平,这些与我何干?这一战是真真切切地为她而战,而我无泽这一生,也只能是为了她。
那一战无泽赢了,只听民间有传言道,天空拨云见日后有一道极醒目的黑气,从断情崖上久久缠绕,似是在找什么,找什么呢?一位颇有阅历的老者,望着断情崖道:
“自古情最难灭,情也最戾,如此黑气,只怕是千年之情结,再找解方。”
他说对了,黑气找到了白骨,那堆白骨也是倔,等了他千年未化灰,终于融合,化为灰烬,散于天地,落了个“大地好干净”。
蝴蝶与梦
萧晓面对着两个衣冠冢。
萧家萧远功之子萧奕离之墓。
无泽之墓。
萧晓到他死也不知道他的身世,他究竟是谁?
萧晓记不得很多事了,那日是什么天气?她忘了,这里的百姓说是雷阵雨,龙王发怒了……
萧晓找不到奕离,找不到,他也找不到无泽,他去哪儿了?
一阵风,往事云淡风轻,不留一点痕迹,似是在戏耍她,又似一场梦……
那日她是哭着下山的,她在哭谁,已经不记得了。
何时,她浑噩的进了房间,入梦。
梦很真切,不,梦就是真的,在梦里,她成了一只蝴蝶,绕着花儿翩翩飞。
睡了多久,不知,家中的管家把她吵醒了,嘴里说什么,大小姐什么什么都几天了,什么求什么,她听不真切,似是提到了父亲,她又睡去。
是啊,父亲,她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快要靠近了……
还活着干嘛?她疲惫地寻找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什么支撑她了,她是一只柔软的蝴蝶,轻飘飘,轻飘飘。
但似乎在梦中有一种感觉,疼痛的感觉,这使她无法超脱,她走过一座桥。
无泽在喊,快回去。
奕离在喊,快回去。
父亲在喊,快回去。
另一畔,依稀出现了个人影,看不真切,像是个武生,向她喊着,快回来。
她心头一紧,睁开了眼。
月亮,女孩与武生
午夜,很静,月光洒在光秃秃的大地上,树木狰狞。
坟场有人低语。
十二岁的小姑娘,穿着紫色纱裙,头发有些许蓬乱,金色凤尾花簪在月光下粼粼发光。
母亲走了有一年了吧,父亲带来了一个阿娘和三个孩子,她不知为何她们要在家中呆这么多日,向来客人拜访,不超过十日……大概是尊贵的客人吧,父亲给那两个姐姐买了好多衣服首饰啊,也顺便给我带了。
娘亲,我今天穿了紫色,您最喜欢的颜色,您喜欢吗?这么晚打扰了,只是孩儿想您了,不知去哪儿找您,父亲说在这儿说话您能听见……
远处走来一位男子,带着剑戟,踏着嵌有青玉的玄色长靴,长发飘飘,似是仙人,装束却像一位武生。
女孩说话说累了,便坐在一旁歇息,瞥眼瞧见这位男子,甚是惊奇,但他不惧盯着那个人,直到他靠近。
“小姑娘,这么晚了,在这坟地做甚?”武生打招呼,又转头转脑地寻找着什么。
在月光下,武生的脸俊秀亲切,他朝她笑着,他的笑醉人,奇怪的场景,奇怪的人,却让女孩感到舒服,是梦中与他见过?还是前世有过纠葛?女孩看的入迷了,忘了回话。
倏然,武生眉头一皱,等来了,要等之物——一匹狼。
“别动,有狼。”武僧低沉的声音轻颤着,拿出了箭,瞄准,月光下狼影越来越清晰,狼在靠近……
一箭狼倒地,武生松了口气,可眉头仍蹙着,女孩脸色惨白,吓得不轻,她未曾闻这山林中有狼。
武生没有久留,有些心急,他边走边挥手。
“你安全了,早点回家。”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等女孩回过神来,武生已然不见了踪迹。
“救命之恩,连句谢谢都不说可不行。”萧晓喃喃地从床上爬起,屋外的侍女听到了声响,便赶忙冲进了屋中。
“小姐!”侍女既悲又喜,冲去床边,俯身于床榻,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萧晓的手。
肖晓示意下床,小侍女扶着他,小心翼翼,萧晓感到脚下无力,浑身酥酥软软的,使不上劲儿。
“我睡了多久?”萧晓有气无的问着。
“睡了,有七八日了,不吃不喝,期间我看小姐您快撑不住了,才勉强灌了您一些粥食,之后,又昏睡过去,小姐,你可知四叶多么着急,小姐什么也不说,若是走了,四月该怎么办啊?”四叶噙着泪,慢慢将萧晓扶到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