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衍(8)
萧晓住西厢第一间,无泽住后院独二层,可以一览厢房外的人来人往,有何异动,他可以第一个发觉,并赶到萧晓身边,这是萧晓在来无氏酒馆之前,他算好的。
再见奕离
萧晓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惊慌中一阵昏眩,就如世界消失了般,再无什么知觉。
这是哪里?萧晓惊慌地望向四周,似乎是一个山洞,唯一的洞口却被紫气缠绕,萧晓想站起来,但身体仿佛被千万大石系住了,沉重的不能挪动一寸。这时洞口进来了一个人,穿着玄黑色风衣,那人越走越近,萧晓看清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是奕离。
“奕离,你……”萧晓兴奋中隐隐带着愧疚与疑惑,仿佛与这个人已经分离了好久好久,虽然站在他的面前,似乎又离他好远好远,奕离看着萧晓,带着一种萧晓不熟悉的眼神,是奕离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眼神。
“你醒了……”奕离仍旧看着萧晓,仿佛等待着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劫你来的。”
“为什么?”萧晓继续质问他,想把心中的一切疑问都说出来
“这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但我绝不会伤害你。”
“萧奕离。”
“你别叫我萧奕离!”奕离眼中有一丝怨气,“我不姓萧,也不是萧家的人,你我也不是姐弟,从小我与你这般要好,也不是因为姐弟这层关系,我恨透了,恨透了,你喊我弟弟!”
“奕离”萧晓小心翼翼的喊,嘴唇微颤,似乎想问些什么。奕离看着萧晓疑惑的表情。
“我爱你……”突然温柔的语气,似是命令又有些许恳求。萧晓一时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仿佛突如其来的压在了她的头上,又似乎积攒了几十年。
“好啊,真是感动人心的告白。”洞口进来了一个青年,浓重的低音,仿佛是生锈的铁戟在磨刀石上摩擦发出的骇人之声,他走到了萧晓身边,笑着望着她,眼中分明带着杀气,零散的短发,有着与这个时代不同的桀骜。
“殿下”,奕离俯身与此人脚下,带着绵羊般的顺从。
“为什么要抓我?放我出去!”
“一切恩怨未解,怎能让你一人自在,等着吧,时机未到……”,那人一转身化为一阵阴风,留下回声,缠绕于洞中。
萧晓脸色苍白,不知眼前此物是人是鬼,如梦般却又如此真实。奕离起身向洞口走去,突然止步回头,阴郁的脸上露出了自家自离家后从未有过的欣喜与希望。
“我会带你走的,再回到我们从前的生活,多好,”奕离走出洞口,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在哀叹:
“回不去了”,他再也无法直面那个真实的他,他压抑着那份迟到的悔恨,终于悔恨从胸口溢出,混杂着浑浊的血流淌在他惨白的嘴唇上,他接受了,淡然了——那个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深渊。
起初,那个深渊,只是他内心一点小小的欲望,他独自一人离开了他所有的依靠,所有的情感依靠,他不知如何言说那份亲情和那份所谓的爱情,他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向一个魔头,魔头以其敏锐的嗅觉,嗅到了那份卑微的欲望,放大、引诱、激怒,最终使他臣服,魔头掌握着一切人性的弱点,曾经他也被伤害过,后来他疯狂于那些伤害。
萧晓在阴暗的洞中,她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希望,她希望无泽能出现在他眼前,那个无所不能的,能给他安全感的人,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等着。
千年前
“好好开着店,怎么就关门了呢?”
“不好意思,老板有急事,客官下次再来。”
无泽紧握着拳头,看着桌上的威胁信:
“那株草终于又落在我手上了,没想到她还能活,我要的是你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命,要想你心爱的人活命,月圆之夜,带上蜃嵚,在断情崖,我们决一死战。
驿遗”
果然这一刻还是要来的,“可恶,”吴泽将拳头狠狠地砸向茶桌,响声惊动了庭院的灵芝和玄晔。
“出事了!”玄晔皱着眉头冲进了房间,他看到了那封信。
“是驿遗!”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走,去仙山。”玄晔握紧灵芝的手,他们化作一团仙气,消失在清冷的房中。
“还记得千年前吗?”蜃嵚仙人望着远方仙山山头的一片油油的绿,“一切都变了,人却还在,多孤独啊。”
总有些事,要噙着泪才能回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那场腥风血雨。”无泽的思绪,越过时间的无情,到达,回忆的核心。
玄烨和灵芝不知,只记得那天三界暴雨无情,放晴后,师祖与无泽带着满身是血的无衣入了仙池,没留下一句话,四十九日后,无泽一人出来,再不见无衣。
“千年前,驿遗,我的那个不驯的弟子求我,要取走仙山顶头那两株修成人形的仙草,救他那违背三界规定成亲了的妻子零落,零落那丫头命数如此,驿遗却偏要逆天而行,为了你和无衣杀了他们的同门师兄弟23人和仙界几万生灵,罪孽之深,终入魔道。我废了半身修为,把它困于断情崖,愿断情崖消了那罪孽的情愫,归为正派,没想到他情根深重,疯魔的愈加厉害了……”
“听说驿遗要仙草不成回去后,零落只剩了一堆白骨,所以才屠同门,乱三界。”玄晔似是想为驿遗说些什么。
“仙人相恋,会遭天谴,三界定律自开天辟地以来,未曾变过,他若爱零落,就不要招惹,他自始至终都未参透,降怒于他人,怪我啊,收他为徒时未觉其本性的祸害啊!”
“师傅,天地之间相生相克,难道没有什么能降住那魔头吗?”无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使他不得超生。
“有,你。”
“我?”无泽惊愕,“当年连师父也……”
“是非因果皆有定数,当年无衣为你挡了他一道,但他的煞气入了你的体内,这天地间唯有你能与之抗衡,唯有你才能平息这场混乱,你本是仙山上的一株草,吸日月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的灵物,你体内早已有了,足以撼动天地的洪荒之力,只是……”
“只是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赴了!”
“唉,当年你化为人形时,我就将这股力量封印,眼下你体内已有了金木水土,就差火了,草畏惧火,如果想要唤醒那股力量,需在凤凰台浴火,烧仙骨,化皮肉,再用意念重生,灵魂重聚,如此循环,49次,其间痛不欲生,稍有差错,灰飞烟灭,你可忍得?”蜃嵚回头,已不见无责,灵芝、玄晔指指凤凰台。
“他已去了!”
“这小子,急躁。”蜃嵚踱入琼殿,喃喃道:“1000年前有怨的不只是驿遗啊。”
无泽踏入凤凰台,心中有一丝隐隐的痛,是无衣在担心他,无衣你等我,我若能活下来,再守你一万年。
三界大战
火,一次次入骨,痛,却侵蚀不了意念,一次次浴火,化为灰烬,这幕场景在无泽心中上演了千年,这一时的灼痛,抵不过千年的伤,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仇人,万劫不复。
“师傅,师傅,无泽好可怕,他的眼中闪着紫光,您快停止吧!”灵芝有些担心,她怕无泽如无衣般消失不见。
“他若再进一步,便会成魔,一切都因心底的仇恨,是仙是魔,只能由他自己掌控,但愿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能把他拉回正道。”
何为正道?一千年前你爱的人,魂飞魄散与你怀中,你怎能苟活,怎能心安 理得地守着那所谓的正道;她一直都在啊,她化为尘埃,却也结于尘埃,它源于你心中,守着她的魂魄,活下去,是她最后的夙愿;哪来的魂魄!?不过是一副皮囊,你竟凭此聊以□□,她早就不在了,你也随她去了吧,或许在西方极乐还能相伴成佛;不要啊!无泽,我就是她……一正一邪两个灵魂,一副躯体,越扭曲,越真实到鲜血淋漓。
最终,无泽还是出来了,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月圆之夜,阴暗的光明,沉寂中,乌鸦悲鸣,一切的一切,带着阴郁的色调,像是被赋予了邪气,无声中暗流涌动,等待着那一席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