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38)
叶恭闻言折返回来,站在他面前,从他手上接过药膏,打开了药盒的盖子,“是我咬伤的你,自然由我来为你上药。”
沈破深吸了口气,将墨色的长发往另外一侧拢了拢,松开衣领,露出肩膀的伤来。
叶恭蘸了药膏,在他伤口上,轻轻涂抹。
快要上完药的时候,叶恭的余光里,扫到他胸前的箭伤处,似乎有些奇怪。
她放下药膏,将沈破的衣襟扯开了些,以便观察。
沈破吓得倒退一步,手足无措,“你又要干什么。”
叶恭说,“别动。”
沈破不明所以,当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胸前的箭伤已经痊愈,痂皮脱落,留下一个指甲大小的圆形疤痕。就在这个疤痕旁边,有一道暗红色的竖条,长约一寸八分。
叶恭将他上衣又扯开一些,绕到他的背后。
在后背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暗红色竖条。
摸上去,微微凸起于肌肤表面,像是伤疤,又像是胎记。
叶恭问道,“这是什么?”
沈破回答说,“胎记,自出生便有。”
胎记……
叶恭陷入沉思,手中不自觉松开了他的衣襟。
不知是多少年前,她曾经听过一个说法,一个人出生时的胎记,是他上一辈子的致命伤。
沈破身上的两处胎记连在一起,正好是一把剑贯胸而入,位置、大小、角度,都与那人临终前受的一剑分毫不差。
如果那个说法是真的,沈破是那人转世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叶恭分明亲眼看到,那人在她面前灰飞烟灭,不可能有来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恭攥起拳头,用力敲击自己的头,试图理清眼前发生的事。
她努力去想,越想头越是痛。但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哪怕是头痛到裂开,也一定要找到答案。
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屋里的陈设忽近忽远,上下左右开始颠倒,一切乱成一团。
一旁的沈破,正在系着衣带,忽然看到叶恭目光迷离,瞳子失了神采,双腿发虚、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晃。
糟了!沈破暗道一声不好,果断飞奔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了叶恭。
叶恭在混乱中,隐约看见光影陆离,古今交错,一个人影冲她过来。
烈火炙炙,热浪炎炎,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在燃烧。
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一醒,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啊!”
是他,亦或是那人,她分不清楚。
她觉得好累,只想闭上眼睛,暂且休息片刻。
昏睡前的最后一瞬,她倏地记起一幅画像上面的题字。那是她多年来极力想要忘记,却始终忘不掉的两句话。
粉色无端次第开,红袖策马踏香来。
不与东风争春意,但使卿心入我怀。
叶恭心中暗骂一句。
那人,真的是个混蛋。
第18章 零壹捌
叶恭曾以为,只要她不主动去想,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的事,始终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在那个画面中循环反复,惊悸、挣扎,逃脱不出。
她昏睡了整整一夜。
不论沈破怎么喊她、摇她的肩膀,都没有半点作用。
这一夜,沈破一直守在她身边,为她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握紧她的手,安慰她,没有一刻的安稳。
天快亮的时候,叶恭从梦魇中醒来,全身虚脱一般。沈破扶起她,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叶恭摆摆手,从床上起身,跌跌撞撞去椅子上坐下,双臂撑住身子,伏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
沈破关切地问她,“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叶恭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确实是想起了太多事,可是,她若是承认,少不得沈破会追问。倒不如直接说没想起,干净利落。
即便她否认,沈破也已在心中明了。
待到叶恭情绪稳定下来,她将昨日听到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了沈破听。
沈破听完她的话,没有半点意外。
“谋害我父王母后的凶手究竟是谁,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我觉得,关键点在于,我父王手中那道勒痕。至于,杜平想要杀我,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平静道,“见到此物时,我就知道杜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是上次,沈乘来的时候,暗中交给他的东西。
一枚可以调动禁卫军的令牌。
沈乘在暗示,像沈破现在这般,一个人守在王陵,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算意外。只有沈破回到王宫,继承王位,杜平才能稍有忌惮,不会太快下手。
叶恭问他,“你怎么打算?”
“我依然是那句话,我对王位没有兴趣。”沈破收起令牌,面上波澜不惊,“不过,王宫还是要回去的。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就要看,我的人和杀手,哪一方的人先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