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妃立马腾起来,跳了几大步扑到谢愚身上,谢愚的手无措地抬起。
小菊笑道:“小姐见你好久没回,缠着我来找你,我知道王爷找你有事,便和她在这里等你许久。”
“你是在,担心我吗?”江王妃的怀抱太用力了,谢愚也没法开口让她放开。
“我怕。”
江清凝微弱的声音里带有二分难过三分委屈,谢愚明白,她是在怕梦里的怪物。
“我怕你不回来了……”
江清凝的话超乎谢愚的预料,谢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江清凝的依赖了,她满心满意被这份依赖包裹着,温暖得让人沉溺。
她够上对方的背,王妃温暖的气息将谢愚身上沾染的寒气都挤出去,谢愚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王府的生活比在江家清净许多,自由许多。
小菊和谢愚每天都在想新花样,拿新玩意逗江清凝玩儿。一天天过去了,三人都在拔高长大,而江清凝的智商却保持在孩童状态。
小菊向王爷请求,寻些擅长诊治痴儿的奇医/江湖术士给小姐看病,王爷应下她。
过年的时候,谢愚酿了几坛桃花酒埋在树下。王爷带她们去京城最繁华的花街玩了一圈,回府的时候走的河道,河岸对面的人家放了许多绚丽烟火。
谌狐忙于公事,没有再来王府,拖王爷捎了些新奇玩意儿赠与谢愚,江清凝比谢愚更喜欢这些物件,玩得不亦乐乎。
年后,一位善胡毒的江湖术士来到王府,谢愚哄了半天江王妃,王妃不情不愿地给那术士看过。
那术士说:“王妃体内有残留的胡毒,我配几味药,王妃喝上半月便能将毒排完。但这痴傻之病,需得用其他毒物刺激,风险极大。”
小菊和谢愚都不敢轻易地替小姐做决定,又听那术士道:“就算你们要治,我也是不肯的,那味毒太过危险。”
见照顾王妃的两位侍女太过颓然,这术士又给出希望:“我听闻南疆的奇药甚多,他们善于控制精神的药物,若有机会,王妃不妨去南疆试一试。”
他话里的暗示太明显,谢愚告诉自己是多想了。
小菊给了术士两袋银子,谢愚将他送出府,并道了谢。
“小菊,你想去南疆吗?”
“若真如他所说,南疆的药对小姐的病有用……”小菊在给熬药的火炉扇风,她侧头看到小姐在外头解九连环,接着道,“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她。若小姐恢复记忆,还能如此无忧无虑,那也是极好的。”
谢愚不知道她又看着江清凝很长时间了,夕阳给江清凝上铺昏黄的光,她终于将玩了好几天的九连环解开了,拿着环子跑到谢愚面前邀功。
“你是最聪明的。”谢愚垫着脚,指尖接触到江清凝傻笑着的脸。
笑容这么温暖的人,老天爷怎么忍心将不幸降临到她身上呢?
初春,王爷命人台了一箱书籍到王妃院里,他命两位侍女平时无事时念书给王妃听,不能纵容王妃整日玩乐。
好在江清凝暂时不抗拒读书,听得还算认真,谢愚极力无视王妃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将书上的话念出来。
“天地分家,地有六国,临海者樾城,临近西尧,而上为汐泞,雪山中飞鹭,广阔疆土者东辽,而下为南疆。”谢愚将书上的画的地图指给江清凝看,“我们在西尧的首都京城。”
“哇,京城只有这么点大啊!”
“嗯,后面还有各个国家的文人介绍。”谢愚接着念,“樾城人近海,靠海而食,随……汐泞地处偏远,险兽众多,汐泞人善武,与险兽抗衡千年……”
“听起来还是西尧好一些。”江清凝说,“生在西尧国便不用愁心吃喝,不必与野兽抢食。”
“是啊,一想到吃的就饿了对不对?”
“嗯,肚子饿了!”
☆、我喜欢你
又过了大半年,江清凝还是厌倦了读书,即使谢愚挑的奇志怪谈讲与她听,江清凝坚持不到半个时辰便睡着。
谢愚叹气,只得在晚些时候再念,就变成了睡前故事。
其实王爷也没安排人看着她们,念书这事可做可不做。
谢愚看到江清凝已经趴着枕头睡着了,左手轻握着谢愚的右手,指尖同她传递对方平稳的脉搏。
她每日都能像这样,极近地凝视江清凝的睡颜,脑中纷乱的思绪便清晰明了。
谢愚记事之初,即是一段恐怖的回忆,十二年过去了,那女人的声音依然近在耳畔:
“吾儿……食吾肉……承吾命……”
女人在生命最后关头,将谢愚托付给误入山谷的谌狐,谌狐抚养了来路不明的女孩十年。
而江清凝,母亲早逝,父亲厌嫌,表哥是她所剩无几的血亲——付家早在十年前被灭门了。
谢愚也能看出来,江清凝对付落折是有些许情意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喝下哪壶掺了药的桃花酒。
那么江清凝,真的愿意撕开保护她的外壳,真正走到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来吗?
这一瞬间,谢愚下定决心,她握紧江清凝的左手,侧着趴下,渐渐接近那人的呼吸,她想要完整的她,想要完整的被接纳。
一大早,家丁送了许多货物进府,年初的物资还未用完,为何又买了这么多货?
小茹同她们解释:“摄政王调了京都的禁令,月末后所有人不得出入京都,王爷才令我们买了三倍的物资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要出入王府了。”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小菊囔囔道。
“为什么不能出去啊?”江清凝每隔一会便看向半开的偏门。
“小姐。”谢愚忙拉住她,江王妃晓得出门的自由后,每隔两天便缠着她要外出,现在忽然有了门禁,江王妃怎么闲的住?
听到不让出门玩,江清凝的性子便起来了,小菊和谢愚没法,两人管不住江王妃,而王爷最近也没回府,王妃便在王府里无法无天了。
谢愚无奈地想:至少王府还是安全的,洛峋有暗中派人保护王府,而王府之外的危险,就不好说了。
“谢愚,你在那愣着干嘛!快过来!”
原来小菊没看住,江清凝便爬上老树,留小菊在树下无奈地唤她。谢愚过来的时候,江王妃还抱着树干冲她们做鬼脸。
她们怎么劝王妃都没用,谢愚见她踩的树枝摇摇晃晃地,担心又气急地喊道:“江清凝!”
听到谢愚全名带姓叫她,江王妃莫名恼了,她转头跳到房顶上,脚滑了下,瓦片哗啦哗啦地掉下来。
“才不要你们管!”
这小孩是到叛逆期了。
王妃在屋顶勉强站稳,看到一墙之隔的街道,便想从房顶溜到外面去,她摇晃着行动起来。
两位侍女忧心地望天,王妃再次滑倒的时候,谢愚赶过去接住她,直接被从天而降的王妃压扁了。
王妃从人形肉垫上坐起来,手蹭到谢愚崩出的鼻血,又看到身下已经昏过去的谢愚,忙抓了谢愚的肩摇晃,慌慌张张地想把她摇醒。
小菊过来把王妃拉开,将谢愚平躺放着,王妃被小菊瞪了眼消声不闹了。小菊先探了鼻息,还好,人还在。
谢愚半睁着眼,恍惚中看到那人愧疚担忧的眼神,不免又心疼她了,便颤声道:“别、别担心,我没事。”
“你别说话了。”小菊打断她,对江王妃说,“小姐,我们将她抬到房里。”
谢愚再次醒来,看到江清凝在用湿毛巾给她擦脸,见她终于转醒,扑进谢愚怀里哭喊:“我再也不爬树了呜呜呜……对不起……”
“没事的。”谢愚揉着江王妃的脑袋,小菊送药进门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你就一直这么纵着她吧,看我俩谁先累死!”
今年过冬的时候,京都才从一片死寂中恢复了些活气,然而这一丝活气,很快就被扼杀了。
在除夕夜里,病重垂危的皇帝驾崩,早年传出死讯的太子离奇复活,独揽朝政。但他并非良君,增税,强制招兵,用莫须有的罪名抄了数个地位显赫、财力雄厚的府邸。
但这一切,都没影响到一墙之隔的江王妃。
王妃晓得谢愚酿了桃花酒,扮乖剪了许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剪纸讨好谢愚,谢愚无奈地收下。
将树下的几坛酒挖出来,小菊摆好吃食,三人相继敬酒,又说了些祝福新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