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同人)[武则天同人]武陵春(94)
“知道。”婉儿回答得亦简捷。
薛婕妤沉默了几息,无力地摆了摆手:“你是我所有弟子之中最聪明的,你既知道你在做什么,任谁也规劝不得。”
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为婉儿波折的感情之路作了注脚。
婉儿心内不好受,贴着薛婕妤拜伏了下去。
“师父为弟子考虑得周全,弟子顽劣不堪,唯有……唯有感念师父的一番苦心。”这是婉儿发自内心的感念。
试想那幅徐惠的画轴,被薛婕妤特意从小祠堂取下收藏,为的不就是担心婉儿触景而伤情吗?
此刻薛婕妤又是入情入理地劝慰婉儿,已经是尽到了为人师者的本分,婉儿只有心存感激。
薛婕妤也觉心中酸涩,拉了婉儿起身。
“我是你的师父,却也替代不了你过活。你……好自为之吧!”薛婕妤喟叹道。
说罢,唤来一名老嬷嬷,让她照着吩咐为婉儿备齐了要读的书。
“你既然在这里,为师只有一个要求。”薛婕妤转脸看着婉儿。
“师父请讲。”
“在这里安生读书明理,这里的书够你读几年的。为师不想看到你伤春悲秋,日渐憔悴。我的徒儿,不该是这副样子。你可能做到?”薛婕妤认真地看着婉儿。
薛婕妤这是不愿她继续深陷于情中的意思,是为她好。
婉儿微红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日起,婉儿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每日用饭都很应时,余下的时间大部分用来读书,并抽出固定的时辰练字。
薛婕妤还特意亲自教她华佗五禽导引之术,吐故纳新,调养心神。
婉儿没想到老人家竟还会这个,她学得认真,一个月下来,之前的憔悴之色尽去,肌肤越发地红润可人,比之前的纤纤之气又是另一种美丽。
这一个月的时间,外面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太子李贤被废为庶人,发配巴州。
曾经亲近李贤的一班老臣,尤其其中的几位宰相,或被贬官,或被迫告老,更有甚者,被发配远荒之地。
周国公武敏之被夺爵罢官,因玷污宫女等“十大罪状”被发配雷州,更被剥夺了“武”姓,回复本姓贺兰。
英王李显被立为太子,依旧由天后摄政。
所有这些事,其实都不是婉儿主动去了解的。
以她现在俨然被“打入冷宫”的架势,凭她自己,也没有那个能耐获知这些。
是薛婕妤每每与她闲聊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透露给她的。
婉儿早知道薛婕妤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以薛婕妤眼下越发遁世的意思,主动去获取这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消息,恐怕她也没什么兴趣。
而且,观薛婕妤每次向她吐露这些事的时候,脸上若有若无现出的不大耐烦的表情,婉儿心里面那个猜想便更笃定了几分——
在这被治理得铁桶一般的深宫之中,能将这么重大的朝廷变动消息透到静安宫的,除了武皇后的准许,还能别的可能吗?
这么想着,婉儿凉了许久的那颗心,又腾腾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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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的百合文《但为卿故》,作者专栏可收藏~
第78章
韶州。
此处是通往雷州的必经之地,常有朝廷流放的犯人经过这里赶赴发配之地。
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烟,朝廷疏于管理,便是死个把人,只要没人追究,也就不了了之了。
入夜,从村野客栈里,偶尔传出痛哼呻.吟之声,以及押解公人的呵斥之声。
客栈外面不远处的一丛小树林内,隐着两个黑影。
两个人皆是夜行衣、青布蒙面,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其中人侧耳听着客栈内痛苦的声音,眼底有得意的狠戾之色闪烁。
杜素然便是两个人之中的另一个。
她武功修为高深,对于周遭的变化感知入微,身旁人气场的变化,马上就落入她的耳中。
杜素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之前那人又听了一会儿客栈内痛苦的呻.吟声,冷嗤一声。
“接下来什么时候动手?”他大有摩拳擦掌之意。
杜素然目光微沉,终是忍不住道:“阿珣,折磨得差不多了,一刀给他个痛快吧!”
范珣哼了一声:“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杜素然微生恼意,低喝道:“你割了他五刀,快放尽了他的血。还割了他……那物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再造孽?”
“你觉得这是在造孽?”范珣的声音冷若寒冰。
杜素然觉得他大有疯意,懒得理他。
范珣更起了性子:“这畜生当年折磨我姐姐的时候,就不是造孽吗?”
杜素然默然叹息:当年的事啊……唉!
“阿珣,我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为了报仇,忍耐了许多年……”杜素然努力地劝道,“可是贺兰敏之到底也曾经是朝廷官员,又是……又是天后亲甥。不看旁人,就看在天后对你的知遇之恩上,便给他个痛快吧!”
范珣闻言,更炸了毛,阴恻恻道:“难道杜姐姐你忘了天后与贺兰狗贼的仇怨了?还是,杜姐姐忘了昔日挨的那些打了?”
杜素然听他越说越不像样,正色道:“当年之事有当年的因由,与眼前事没有任何因果关联!”
又道:“倒是你,可曾忘了自己的身份?贺兰敏之若是一命呜呼,天后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可若是贺兰敏之死得不像样子,损了天后的颜面,被天后查知,你真的觉得天后不会追究?还是你想让你父母在失去你姐姐之后,再为你担惊受怕?”
这么一番话,果然入了范珣的心。
见他沉默不语,杜素然无声地摇了头,对他比了一个“待在这里别动”的手势,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便听到短促的三声痛呼之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范珣在外面听着,立时意识到客栈之内发生了何事。
他的双眸圆睁,仿佛在空气中,能闻到浓重的鲜血的气味。
劲风陡起,杜素然的身影重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杜素然并不废话,而是一把扯住范珣的手腕:“快走!”
两个人于是抢身狂跑出一里多地,才寻了僻静处换了寻常衣衫,又骑了马,紧上几鞭,火速离开了是非之地。
直到东方微曦,晨光可见,两个人才收住了马缰,任由狂奔了一路累坏了的坐骑悠然地在林间踢踏漫步。
此地已经不是韶州地界,荒郊野外的,更无人烟。
范珣一路上揪着一颗心,这时才有机会顺畅地问出口:“你把他们都杀了!”
是问句,更是肯定的。
杜素然听得皱眉,瞥了瞥他,很为他不合时宜的优柔而腹诽。
“贺兰敏之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死法,他们两个身为押送之人,论律必死无疑。如此结果,还能免于家人被牵连,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杜素然淡淡道。
范珣咬牙,实在看不下去她“草菅人命”的作派:“可是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杜素然冷冷一哂,“你当初对贺兰敏之动手的时候,他们便已经不是无辜之人了!”
范珣梗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素然不想理他,勒住马,翻身跳下。
同时将马背上的一只沾着血迹的包袱丢给了范珣:“把它烧了!”
说完,她也不看范珣,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翻出随身带的皂角,就着河水洗手。
范珣拾起那个包袱,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拎着包袱,疾跑到杜素然的旁边,大声喝问道:“你竟然连他们的盘缠都取了!”
杜素然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山匪谋财害命,杀了人难道放着盘缠不拿?”
范珣再次梗住,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杜素然的打算——
将贺兰敏之和两名押解公人之死伪装成山匪谋财害命之举,如此就算朝廷和武皇后怀疑,也不会深究。
毕竟韶州那里极不太平,而且,谁会替失了势的贺兰敏之和两个没根基没背景的小小公人做主呢?
可是,范珣还是觉得心里别扭得慌。
他草草将那个包袱里的物事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包括那些盘缠也都丢进了火里,似乎沾染一点儿,都是污了自己的人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