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46)
方致远点了点头,说:「嗯,有道理。」话罢低头自己念着「这鼠患又是一桩事」。后又低头看了看窝在关雨霂怀里的猫,说:「这猫脏,摸完洗了再碰褥子。」
「穷讲究,这猫啊算是干净的了。」又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又不是你的褥子。」
「怎么着不是我的了!我不睡就不是我的啦!」
「你小点声。」
***
读书–嘉化十六年春
丫鬟们在屋子里说闲话,就差了晴平一个。问烟霞她去哪了,说是给她老相好寄钱去了。关筱秋说道:「那人不是在申州吗?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能叫老相好吗?」
烟霞说:「可不是叫‘老’相好吗?」
关筱秋边玩着衣服角边为晴平担忧,说:「这供男人读书,哪来的什么好事?」
烟霞笑着说:「哟,你倒是明白。」
关筱秋一瞪眼,说:「往日我在京城里,见得多了去了,那些上京赶考的穷书生,骗青楼女子的都有,说的不都是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嘛,能有几个是真的啊。且不说那些考不上的了,就是好上了,还有谁看得上你啊。」
芙竹一直在一旁憋着不说话,突然小声来了句:「烟霞晴平往日也是在京城。」关筱秋听着这话横了芙竹一眼。只听烟霞说道:「可不是嘛。大家心头也都是知道的,这晴平也知道。但人嘛,总是愿意信。」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挺喜欢写这些琐事的。下章进主线。
第40章 章三十九
嘉化十六年六月,方致远托朋友所置纺织具一套飘摇了半载终于入港,她一大清早地带着关雨霂同洋师傅讨教,后又请一伙人吃了个酒叙了叙旧,忙活了一整天,头一抬已是月初升之时。二人夜里行至一小院,院中放着凌桥他们搬来的那套纺织具。这院子说来也有些来历,院子是方致远买的,钱是方致远借的,借的是关雨霂嫁妆里那箱皇家钱。买时事未成,亏盈难料,不便取用官家银两,只得借关家银两。借钱时方致远心中没底,有些窘迫,不料关雨霂洒脱,称这钱她这辈子怕是用不完,倒不如交予方致远折腾去,指不定能折腾出个金屋银屋来,就算是都给赔进去了,本就花不完的钱也不算上心疼。
此际院落无他人,关雨霂托了盏灯放在地上,方致远挂了两个灯笼,熏风起了,火光灯影慢慢摇。二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院中央的洋玩意,心中念到这听别人说是一码事,看别人做是一码事,自己动手可当真是另一码事。漫无目的地忙活了一阵也不知是几更天,两个人靠着根大柱子摆了摆手,都是认了这个邪。方致远累了,拍拍裤子坐在地上喘上口大气,说:「明天再走一遭,世上无难事啊。」说完,指了指身侧,说:「你也坐吧,别站着了。」关雨霂回:「你不讲究么,怎么还坐地上。」方致远就知道这人事多,逮着她的衣袖一把给拽了下来,说:「怕你站累了。」关雨霂笑着从她手中扯回袖子,倚着柱子看星星。
方致远瞅着漫天星斗不禁感概上一句:「时光匆匆啊。」忽而淡淡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身边人,月光均匀地洒在她脸上,顺着衣袖流淌,有一些冷意,也有一些遥远。方致远觉得自己大约想起了广寒宫中的仙子,才会在夏日里感到指尖有一丝冰凉。嫦娥在人间留过,嫦娥又走了,留下这婵娟,泛着清清冷冷的光,又哪里不是心中一凉。
关雨霂本望着明月出神,听到这话一愣,把头埋进了衣袖里,不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嘴角有笑意,眼帘子垂着,加之夜黑,不大看得出心思。待一抬眼,正好对上身边人直勾勾的目光,月光沁进了她眼里,仿佛能看到自己眸底的心事,关雨霂突然不敢看了,赶紧把头藏进衣袖里,轻声说:「不还有一年么?」
方致远喝上一声,语气有些轻狂:「我如今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岁月如流了。」她撑起身子坐高了些,而头却愈发低了,说道:「你要是走了,我真舍不得你。」又顿了顿,轻声问道:「有什么法子能把你留着么?」又阴霾一扫,笑着说:「再说,你夫婿要怎么找?一个人在外面岂不是很危险?没找着的话,就继续在方家留着吧。」
关雨霂摇了摇头,称:「我留在你家,要我如何找夫家啊?」
「嗯,说得也是。那你可有中意的人?」
「也没有。」
方致远叹了口气,说:「真难办。我要真是个男儿身就好了,哪来这么些事?」
这话把关雨霂逗笑了,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嗔道:「说得像你是男儿身我就要嫁一样。」
方致远眉一皱,心想你以前不是还喜欢我来着?一句「你喜欢我还不嫁我」差点说了出口,还好给忍住了,不然若是把关筱秋给卖了,自己往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可听着这话,心里想着着实不甘心,就颇有不服地问道:「这你都看不上,那你得找个什么样的啊?」
关雨霂笑着看着她不说话。方致远便用手指着自己,说:「哪不好啦,你今天倒是给我说清楚了。是相貌不好吗?」关雨霂摇了摇头。「是学问不够吗?」关雨霂摇了摇头。「还是说太讲究了,脾气太臭了?」这戏关雨霂看不下去了,忙笑着那人指着自己的手给扳了下来,说:「好好好,你哪都好,我哪敢嫌弃你。」
方致远哼上一声:「这话说的。我是在认真给你考虑!我觉得乔平西人还不错,他待你也好,别的不提,你就适合在外面跑,放在深宅大院里委屈了。可惜就可惜在乔平西生在西洋,半个梁朝人都算不上,诗文方面确实难同你相交。那书生有文化却穷,不想委屈了你。我也不想你回京里,嫁个官场里的大人,不过官家的人学问一般都不差,只要不是往官路上走的,倒也合适,最好是嫁个书香门第又不贪图名利的公子……」
关雨霂见她长篇大论似头头是道,且听且笑道:「怎么?你还想跟我说起媒来了?我自己都不曾想这么多。」
「毫无打算?」
「都是空的,打算也是白打算,倒不想花那个心。」
「唉,是都是空的。」方致远看了看她,轻声说道:「雨霂啊,今后不管是嫁了哪,我们以后还是常通书信吧。」
关雨霂不禁话音低了,说:「以后……哪能常通书信啊?」
「啊?」
「我是你休的,怎么有同你通书信的道理?都引些闲话。」
方致远一惊,说:「我不曾想到这般。」瞬间耷拉下了脑袋,又突然抬起头来,说:「那我之后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有缘总会再见的,只是,要难些。」
方致远忽然计上心头,说:「要不这样,你嫁得近些,嫁给我朋友这样我们还可以常见面。」只瞧她巴掌一拍,说:「薛大哥怎么样?你觉得薛大哥怎么样?没有比薛大哥更好的了,而且还知道我们俩的事,你说对不对?」
「我说你啊,可别再为难我了。」
「我和薛大哥认识十多年了,他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哪能有比这更好的事。」
「缘分这事,强求不得。」
方致远忙说道:「你们说说话看看嘛!我也不强求你们,若是成了也是一桩好事。」
关雨霂看她在兴头上,怎么说也不听,也就认了,想把这个球扔给薛远甫,便说道:「你也不看看别人薛大哥答不答应。」
方致远拍了拍腿上的灰,说:「我明儿就问去。」
隔天晚上方致远就登门拜访了,薛远甫正准备关门收摊呢,方致远窜上前来按住了门板,一脚跨进门槛,说:「薛大哥,找你点事。」薛远甫请她进来了,关了门,问道:「什么事?腰酸还是背疼啊?」方致远进屋绕着四个墙角转了一圈,找个桌子角坐了,笑笑说:「药酒呢?」薛远甫叹口气,拿出藏在帘子后的酒,给她满上了一杯,说:「完事?」方致远接过酒,摇了摇头,答:「那哪能啊?我今儿是来给你说件好事。」薛远甫递完了酒也没理她,端坐了清点起今天的去了多少药材,理着册子答着:「好诗?是子美的还是太白的啊?」
方致远横了他一眼说:「说什么笑话呢?真是好事,你要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