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卿景)朽木开出花(85)
他暗自想着。
一个忽然就抛弃了自己所有一切去追求那偶然在人群中遇见的所爱女子的人,从不是白豆腐。
他知道,爱只是白豆腐灵魂中的一部分,而人生则有更多,比爱更深的,比爱更沉重的。
这样想来,还真是——景天眨了眨眼,把剩下的想法全部抛弃,就专心又看起了杂剧。
那张面具……
徐长卿盯着那张面具,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冲动从他的灵魂中传来,却又很快被他qiáng制地压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张面具。
金色的面具,jīng致的雕刻,和——诡异的心悸。
他便又皱起了眉头。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女声又在念起同样的内容,编着辫子的紫衣少女在台上羞涩地笑着,浓妆下的眼眸如此单纯,却是突然大胆地冲了上去亲吻了白衣女装男子的脸庞。
“三年为期,再会。”
约定,如此约定,然后等待,少女还是少女,白衣人还是白衣,只是这世间在变。
变得容不下这一段感情。
是否……徐长卿转头暗暗地看了景天一眼,看着他有些紧张地捂住了嘴,忽然,他偏过头。
“白豆腐?”
“……”
有点尴尬,徐长卿内心浮现这一句,然后直接变为盯着对方看,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了。
或许,喜欢上景天的时候,徐长卿就不是徐长卿了。
他是景天的,徐长卿。
而在那骄阳中,台上仍旧唱着咿咿呀呀的杂剧,雪见等几位姑娘为那一段悲伤的感情泪湿了脸庞,但却有两个人在那满载着茂密叶子的树下,静静地吻在了一起。
如那淡淡的阳光轻轻拂过他的发丝,这个吻的最初,只是某位不怀“好心”的道士摁住他对面的少年郎的下巴后落在那唇上的蜻蜓点水,但很快景天就不怎么服气地将飞快抽身而去的白豆腐给拉了回来。
“白豆腐,你这也太小气了,就算是茂茂,取个老婆也要娶个八九十个,你怎么亲个吻就——”
徐长卿叹息着,俯身挡住那树叶漏下的光,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便是沉沉的一个吻。
似有哀歌起,而这边却是chūn意正浓,就算是挡住了那枝红杏,也折不了那飘来的花灯。
恍如隔世的灯会,就那么轻轻一瞥,便再不能擦肩而过。
龙葵偶然间回头看去,在树的下面,自己的哥哥正与徐道长靠得很近,近到距离消失,不知从何飘来的一叶遮住了他们相jiāo的唇语,何其愉悦。
于是,她有些怅然地转过头,继续听着这杂剧,而剧情才刚刚一半不到。
唐雪见已经一头扎在花楹的身上,哭得稀里哗啦了。
“天啊!为什么上天不让这一对有情人在一起呢?”
与此响起的是新的一曲,那么欢乐而充满了诱惑,恰似那跳着舞的美丽女郎。
紫衣的少女的妆容变为了正剧最开始的模样,散开的长发,淡紫色的美丽长裙,笑起来的样子却是一如既往。
如同往日的明朗,然而却更为深重,如笼中飞鸟,又如形影单只的鹿。
白衣人又出现了,妆容微微不一样,却似乎是同一个人。
“百年前,我与你第一次相见,百年后,我与你第一次再见。”
紫衣的女子轻轻地将那面具扔下,扔在地上,而一旁站着拿着一本书在读的白衣人捡了起来,上前几步喊住了女子。
“臭道士,你怎么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女子暧昧地说着,嘴边如推演千遍般熟练,恰到好处又不失礼。
“贫道不是,非礼勿视。”
他似被猜中了心事般低下了头。
而台下的徐长卿却缓缓地抬起了头,那面具落下的声音不知为何就响在了他的耳边一样,“咚”地一声。
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连续地闪过某些画面,但细细想去,却根本与他的人生不对,也在那斑斓处一片空白。
忽然,脸庞有着某种痒痒的感觉,似某物慢慢划过的触觉,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散开的思绪收回。他漆黑的瞳孔收缩片刻,下一秒回神,便看见了面前人手上的一根草,正一下又一下地擦着自己。
这边,发现白豆腐回了神的某人神气十足地转了转眼珠子,莫名那眼中有着那盛阳一样,绚烂无比,令他呼吸突然一颤,而后某人又讪笑着收回了手。
却又被猛地一把抓住,抓住了蠢蠢欲动的手;那同样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那手腕,不知为何,居然显得那一片无比纤细,像是那一夜他身下微微醉红了脸的少年,肌肤jiāo融的温度如此令人眷恋。
被jiāo收了的“犯事工具”,就平静地放在了他的手掌中,一根绿油油的草,应该是刚从旁边的草丛堆里偷偷扯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