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6)
陆采莼眼见一计不成,便想走为上策,又向人堆里扎过去,何曾想到人群中忽传来一声叫唤:“是五爷要逮这小贼的,莫教他跑了!”众人一听,不由分说便立成了人墙,站在陆采莼面前的几个挽着菜篮的妇女纷纷伸手将她搡回去。
“贱骨头!五爷跟前你跑甚跑?”更有甚者,一个与她年级相仿的少女绰起花种篮子里的泥巴块,朝陆采莼砸来,“五爷,瞧妾身帮爷教训她!”
“敢砸我!你这样凶,你家五爷敢瞧上你?”面对此般情形,陆采莼早已焦头烂额,见泥块飞来,她闪身躲过,嘴里毫不饶人。那少女听了,脸上飞霞,却缄了口,只顾继续绰泥巴砸她。
前有众人为狼,后有白玉堂为虎,陆采莼实在无法,盘算了一番:面前人堵着也过不去,扔人群里还能被撕了,后面白玉堂也就一个,待脱了这险地她跑路也就是,白玉堂还真不一定追得上她。这般思忖,陆采莼转身向白玉堂腆着脸笑道:“爷,我跟你走就是了,犯不着这样儿兴师动众堵我吧。”
白玉堂本就不是个惜香怜玉的主,只是见陆采莼满嘴胡言,话里话外透着的皆是他强抢民女的意思,生怕把她逼急了还能道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到时有损卢家庄在陷空岛盘口百姓心中的威信,那就得不偿失了。他上前一把隔着袖子钳住陆采莼的手腕,笑道:“你家阿爷将你三两银子卖给了卢家庄,就该在卢家庄安安分分地给小爷做事,如今跑到闹市里闹腾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想同你那阿爷讹卢家庄的银子么?”此话一出,众人相视而笑,欢欣鼓舞,果然,就说五爷这般青年才俊哪里用得着强抢民女?
“你胡说八道甚么?我阿爷?我阿爷可是你提的……”陆采莼忽地想通白玉堂的意思,顿时身上那股子给拂了逆鳞的狠劲一收,顺着白玉堂的话往下说:“岂敢岂敢,我这便随五爷回去……”
“这话说得才中听。”白玉堂将咬牙切齿的陆采莼一拽,拽出人群,“都散了罢,有甚热闹好瞧的?”
“若不是有事,今晚上小爷便回陷空岛收拾你。”白玉堂将她拉拉扯扯拽回福安客栈,便见先前派去监守的俩随从正歪歪晃晃地出门来。
随从见了白玉堂和被捉住的陆采莼,忙道:“五爷,这妖女不知使了什么暗器毒物,教我俩晕了过去!”
面对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随从,陆采莼毫无惧意,反而面带得色:“什么暗器毒物?你们可记住了,放倒你们的是本姑娘的丝雨针。”
白玉堂微微一想便清楚了来龙去脉,他隔着袖子紧捉陆采莼反拧到背后的手腕,冷哼一声,朝随从吩咐道:“闲事休说,将这小贼带回陷空岛。”
待两个随从应诺后,白玉堂忽地想到甚么,向陆采莼道:“没小爷在,他们若是管不住你,该如何?”
陆采莼心中暗想:他既然不亲自押送我,仅那俩随从,便太容易对付了。她心内暗喜,表面却委屈道:“我向这松江起誓,若是我陆采莼半途中有一丝反抗逃走的意图,便教我喂了这江里头的鲈鱼。”她盘算的是,她不在“半”途跑,走几丈可以跑,近了陷空岛,也可以跑,这总不算破了誓罢。
白玉堂冷笑,扬掌劈向陆采莼后颈。陆采莼满心以为他已经信了自己的毒誓,哪料到他会痛下狠手,便来不及躲避,给他劈晕了过去,软软瘫进白玉堂怀里。
白玉堂架着她,向随从道:“这一掌够她昏上一个时辰了,你们动作快些。我今晚快马赶去扬州,叫哥哥们不必等我回来用饭了。”
第四章(已修)
不日,欧阳春赶到了扬州。他在院街的二荤铺里乔装作打尖的行客,要了一角酒,两碟菜,慢悠悠地吃吃喝喝,目光却盯着对街的秦楼楚馆,观察进进出出的游冶嫖客,狂蜂浪蝶,有如鹰隼搜寻枯草中狡兔行迹。
已是傍晚时分,金乌垂山,玉兔东升,夏日里暑气未消,仍是蒸得人浑身津津是汗。忽地,远处官道上传来嘚嘚马蹄之声,欧阳春目光瞟到一匹俊俏白马驮着个青衣相公从门外闪过,歇在了妓馆门前。那青衣相公滚鞍下马,叩了叩半掩的院门。老鸨开了门,邀这人入内。相公跟老鸨作了个揖,轻车熟路地往里头去了。正是他回身给老鸨作揖的当儿,欧阳春瞧清楚了来人面目。
这相公生得白净面孔,一对斜插入鬓的剑眉,却搭双吊梢细眼,唇上有髭,是副端正相貌。欧阳春行走江湖,最是知道些消息,比如这张数,负一身顶顶好的内家功夫,欧阳春知道得详细,连他迷上扬州栖霞馆里的妇人,也一清二楚。
欧阳春将碎银掷进酒碟中,起身下楼,绕进妓馆周边无人窄巷当中,意欲潜入。
院中幽静清凉,别是洞天。天色黯淡下来,斜晖脉脉,芭蕉影深。一路穿花拂柳,老鸨引路在前,张数垂手跟随在后。老鸨侃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大多是姑娘几月几日做了甚么女工、吃了甚么稀奇糕点、听了甚么街坊邻居的笑话如此这般。
张数兴致颇高,往日老鸨叨唠这些闲言碎语,他最是懒得理睬,今儿却不时搭上三两俏皮话,逗得老鸨咯咯笑。将近了弄柳坞,张数道:“妈妈可听说过白凤玉露桃?”
老鸨道:“哪个不知?那真是松江一绝。皮软薄如鲛绡,肉晶莹如冰雪,汁甜如蜜,入口即化,便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哪里又比得上?只可惜熟桃易朽烂,不消三两日,便腐得只剩一滩肉汁了。住宫里的庞贵妃欲要啖上一颗,皇上便是要遣日行八百里的神骑,在松江府用冰雕的匣子装了,沿途驿站还要备换用的冰匣,一路乘骑,一路换匣,披星戴月地送进宫里去的。老身此生只吃得一次这玉露桃,是在官家宴席上,个个顶大,便如老身拳头一般,那滋味可谓是人间仙品。”
张数笑道:“不是张数不敬,却是妈妈未见识到,那玉露桃儿个大的,该如碗口大小。”
老鸨道:“空说无凭,相公给老身瞧见了才算数。”
那张数解下鼓鼓囊囊的褡裢,从中捧出好大一只黑木匣,老鸨这便凑上来瞧稀奇。黑匣启开,老鸨只觉冷气扑面,浑身清凉如入冰雕玉琢的洞天当中。定睛瞧去,只见黑匣中垫着极大一块冰,丝丝白气蒸鼓出来,上头凿了三个凹入的孔洞,堪堪嵌住三只玉露桃,颜色鲜美如熔金落日、殷红飞霞,个个正如张数所说,有碗口大小。
老鸨正要惊叹,却不料张数阖上了匣子,双手恭敬捧了,奉到老鸨面前,道:“若是妈妈肯教张数赎了分岚走,不止这三只玉露桃,张数还有好些珍奇赠送,孝敬妈妈。妈妈也晓得张数为人,不须迟疑。”
老鸨接过张数手里的匣子,笑道:“相公与分岚两情相悦,老身哪有棒打鸳鸯的道理?老身只有替相公与分岚高兴的。”
张数作揖道:“张数便在此替分岚谢过了。”
进了弄柳坞,便听琵琶声嘈嘈切切,待张数入内,老鸨便屏了门退去。
天色转暗,暮色薄扉。欧阳春借院中扶疏草木,绕到弄柳坞后院当中,如同壁虎般扒在窗外,用唾液濡破了窗纸,将眼睛搁在小孔上往里瞧,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唤作“分岚”的妇人。
分岚斜斜坐在梨木雕花妆台前,宝髻堆云,错以珠钗,雪青单衣,罩以鲛纱,玉颈微弓,正借着烛光拨弄着琵琶试音,铮铮忽弱忽强的弦声时断时续,不成曲调。张数身上褡裢也不除,只倚着团花月窗,也不作声,只听她漫奏琵琶。欧阳春忖道,这妇人虽非倾城之姿,却别有风韵,也不怪张数迷恋。
分岚从镜中见了来人,这才起身唤侍女为张数接风洗尘,而自己则亲手煎煮团茶。
两人相对而坐,笑谈片刻,张数才将赎身一事说与分岚听。欧阳春暗自叹气,心说不知这妇人可晓得成全这段风流的却是一条人命。
房中金兽吐烟,暮色低拂,正是二人情浓之时,忽闻叩门声笃笃。欧阳春听闻,立即警觉起来。
分岚起身开门。那门外却是老鸨领着个锦衣人。分岚回头瞥了张数一眼,问道:“妈妈,你这是甚意思?张爷今晚还宿着哩……”
“女儿莫错会妈妈意思,今儿这位爷想见的非是你,而是你屋里坐的那位……”老鸨朝屋里丢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