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5)
收下白玉堂随从递来的包银锭的锦囊,公人摊手:“五爷尽管察看。”
待察看了胸口淤青,白玉堂惊叹道:“这是甚么厉害人物,竟能以精纯内力震碎心脉?”
公人回道:“是胡青皮子。”
白玉堂忍不住哂笑出声:“胡青皮?卢家庄烧火的仆役都能将他撂倒,他何时学了这样厉害的功夫?白某怎不知晓?”
公人摇首道:“人证物证俱全,不是他却是谁?”
白玉堂也不睬他,随意打发这俩公人去了。他环顾客栈内众人一圈,扬声问道:“各位可知,这人死时,还有谁在旁侧的?”
众人顿时将躲在人后哭泣的仆僮你一推我一搡的送到了白玉堂跟前,七嘴八舌告诉白玉堂,这是秦之海的侍童。
白玉堂见着仆僮哭得涕泗满面,还用手胡乱抹着,可真是邋遢极了,不由皱了皱鼻子,掏出帕子塞到他手中:“擦干净了,哭得稀烂,瞧得人心烦。小爷问你,胡青皮之后,可还有其他人妄图对你家老爷不利?”
仆僮抹着眼泪,只是抽噎不说话,就是这样抹了眼泪,鼻涕流出来,擤了鼻涕,眼泪又涌下来,几番擦擦抹抹,就去了半盏茶的时间了。白玉堂即便有那个耐性等他开口说话,此时面上也微露躁意,他还等着了结这事儿后去收拾陆采莼。
店小二一见这位爷的面色渐渐朝不妙的方向变化,忙道:“五爷,您带他出去吹吹风,这孩儿哭得头脑热了,说不出话……”
白玉堂听了,两指拈起仆僮没被涕泗浸透的上半截袖管,将他半拖半引地带了出去,店小二心想这事儿自己是个知情人,也跟了上来。
转到客栈东南面,在夜色和凉风中站定了,白玉堂朝仆僮道:“你家老爷根本不是胡青皮所杀,官府无用,逮着个人就将这官司结了。已过了这些时辰,说不定连胡青皮的人也逮不住。你家老爷要是泉下有知,见你知情不言,准将你拖到地府里,给牛头马面拆了炖骨头汤去。”
仆僮一听,哭得更凄惨了。
店小二失笑道:“五爷,您可别唬小孩子,您听我说。”
眼瞧围观的众人还没来得及跟上来,店小二忙将欧阳春的推测尽数告知了白玉堂。末了,问上一句:“白五爷可知这汉子是甚么来头?”
白玉堂沉吟道:“你们不知,心脉有肋骨胸廓相护,寻常一拳根本难以伤及,更何况是这样精准的力道,纯厚的内力,能让人心脉慢慢碎裂,在他离开后才显出端倪?江湖上内家功夫厉害的两只手都能数出来,可多是开山立派,走马行镖的,何必跟一个掉了官帽的知州过不去……要说这外貌长相,小爷倒是曾有打过照面的,只是这人虽谈不上磊落光明,却也算个正派人物,不大可能做出这等事……”
“五爷所说此人是谁?”
“唔,此人乃是个江湖游侠,姓张名数……你这样一问,我倒想起来了。张数据闻是迷上了扬州一个烟花柳巷里的妇人,前些时候还寻上卢家庄来,找大哥借了些银子,怕是都入了那销金窟……只是他与秦之海又是甚么仇甚么怨?难不成他背后还有指使之人?”
福安客栈的客房朝东南面开了不少窗户,盛夏之时皆用撑杆撑开了,让凉风透进去,好让客人消暑。正当白玉堂思量张数此人之时,一扇窗内忽传来异响,窗户撑杆忽被窗内伸出的脚踹掉,“啪嗒”一声摔到地上。白玉堂警觉,全身紧绷地盯着那不远处的窗户,见是否还有异动。
紧接着,窗户被顶开,缝中溜出来一条人影,鹅黄的裙裾扫过,品绿色的窄袖上衣出露,紧接着是半散的乌发垂出来。店外好大的月色,澄明似水,来人一抬脸,借着月光,可见一张白皙婉秀的脸,乌润清亮的一双眸子嵌在脸上,熠熠生光。出来的是个姑娘,生得如三月春桃,初引新桐。正是陆采莼。
至于陆采莼如何会从旁侧的窗户里窜出,还得从头讲起。
原来陆采莼给白玉堂发现踪迹,便逃窜入房中。急急将房门掩上,落好门闩,才长吁一口气,从行囊里抖出干衣裳,换下身上湿透的短褐。她换回女儿家装扮,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溜出去,不料正想开门,却见两个魁梧的影子映到门纱上,各自抄手而立,形成监守之态。
陆采莼被堵在屋内,瞧瞧左边的影子,又瞅瞅右边的影子,不怒反笑,心想:好你个恶贼,区区两人就想困住本姑娘?她凝思半晌,踱到窗前探头张望——虽说只是二楼,一眼望下去却有两丈高,夜风急惶惶地刮过,院子里香樟叶子哗啦啦响,枝柯乱舞,恍惚如鬼影幢幢。她咽了咽口水,心想背着包袱行动不便,若是运气不佳,跳下去这腿就没用了。
又踱步半晌,她忽然想到自己这间屋子藏在走廊尽头,楼下人瞧不见此处状况。思及此处,陆采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屋外两大汉抱胸而立,能听得屋内脚步声、衣料窸窣声交织起伏。忽然,屋内没了动静。俩大汉相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动作,左侧大汉忽举掌拍向后背:“松江边上蚊子忒毒。”
右侧大汉也道:“莫说,俺也被咬了。”
话音刚落,陆采莼听得“扑通”两声,门纱上两个魁梧如山的影子左右摇晃几下,便訇然倒塌。她收起手中竹筒,拉开门,大剌剌地走了出来,探头往楼下一瞧,正好瞧见白玉堂将仆僮拉出正门去。
她心道这正门是走不得了,而客栈东南方有一条小径直通闹市,出了闹市就到了津渡边,她正好沿着这路溜出此地。这般想着,她钻进了楼下东南面的客房,顶开窗户,越出窗外,一抬眼便对上了白玉堂那双惊诧又戏谑的眼睛,陆采莼懵的当口,心内各种念头有如飞矢流星般掠过,大多数皆是“今儿个怕是撞了鬼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真他娘的晦气”云云此类。
白玉堂道:“姑娘可真是跟白某结了缘。”
陆采莼二话不说,身子一转便从窗户底下的缝里窜了回去,跟阵风似的。白玉堂扔下瞠目结舌的小二与仆僮,上前几步掀开窗户,也跟着钻了进去。
陆采莼拨开人群朝正门冲时,心想本姑娘真是光明正大走前门的命。
客栈周遭平坦无遮拦躲避之处,陆采莼只道白玉堂不识水性,自己去江边还有一条生路,于是出了正门便朝客栈东南方向的夜市发足狂奔。
她足下功夫了得,来去轻盈迅速如鹿麂,可白玉堂岂能让她这般畅意地奔逃?他从怀中摸出飞蝗石,指上发力,弹向陆采莼腿弯。陆采莼飞奔之时,耳畔风声呼啸,她听不清身后动静,也不知闪避,只觉腿弯处一痛,顿时不禁向前一跌,膝盖和掌根磕在地上,身子向前滑了尺余,腾起一片枯枝败叶,远看去像是滚起一道乌云。这回跌得惨,嘴差点啃着泥土。来不及惊叫,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朝夜市里冲去,也不顾膝上手上隐隐的疼痛。
刚望见夜市,陆采莼还没及得上庆幸,便迎头撞上了麻烦——夜市中人潮如涌,摩肩擦踵,由不得她前进半分。她腿上有伤,腾跃不得,只能往人群里挤。陆采莼一回首,白玉堂看似如闲庭信步穿行于人潮,实则只距离她半丈而已,身子一探手一伸便能拽住她后襟。
急中生智,陆采莼忽地放声叫嚷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贼人劫财劫色啦!”
周遭众人闻得此言的皆放下手中活计,将目光投向这个在闹市中尖声叫喊的少女。“姑娘,哪个蟊贼……”一个叫卖枣泥酥饼的小哥见她姿容秀丽,半散着乌发,一身泥灰,实在楚楚可怜,不由问出口,他话还没问完,便瞟到了陆采莼身后紧跟不舍的白玉堂,下半截话干脆就咽下肚去了。
陆采莼压根没注意到卖枣泥酥饼的异常,她纵身一扑,扯住他的袖子,指着白玉堂,挤出几颗眼泪,梨花带雨般哭诉道:“就是他……想非礼奴家……阿哥救奴……”说着,还暗中对着白玉堂扮了个鬼脸,好似在说这下你奈我何。
白玉堂冷笑一声,负手而立,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卖枣泥酥饼的小哥望着白玉堂,尴尬笑道:“五爷,这不关小人的事儿……爷想怎地处置……就怎地处置罢……”说着,将陆采莼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扒拉下去,至于陆采莼如何楚楚可怜,梨花带雨都与他无甚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