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46)
碧桃本握着嘴不敢出声儿,见状,赶紧后迈一步,退回屋内。户枢吱呀一声,却是她阖上了隔扇。躲回到了屋中,碧桃内心暗赞自己反应敏捷。
今儿早上,是碧柳案以来,白玉堂、陆采莼与碧桃三人初次不曾一道用早膳。碧桃和白玉堂一同吃罢了肉粥,白玉堂便对碧桃道:“你莼姊似乎有话对你讲,你既吃完了,便赶紧过去罢。”
碧桃用油纸包了两个点胭脂的馒头,手捏了,另一只手端一碗粥,送到了厢房里。拿手肘抵开隔扇,绕过屏风,见的却是陆采莼披头散发地在榻前来回踱步。她把拇指放在嘴里啃咬着,面上绯红直染上了耳尖。碧桃把手中吃食搁在案几上,试探问道:“莼姊,你可有话对俺讲?”
陆采莼心乱如麻,一时想不转,便问道:“我有甚么话对你讲?”
碧桃小心翼翼道:“五爷跟俺说,莼姊有话对我讲。”
陆采莼闻言,思忖片刻,顿住了脚。她恍然醒悟般道:“是了——我正要问你,你可愿明儿启程,回淮南去?听闻水患已退了,乡中各处都在分发草药米粮,回去也不必惧怕瘟疫饥荒。”
碧桃颔首道:“也成,俺好把姊姊的骨灰带回梓里。”
碧桃话音刚落,陆采莼便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眼睛望向支起窗纱的窗户,园中青树已有萧索落木的势头了。她盯了半晌,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都要入秋了……”
碧桃问她:“莼姊身子不爽利么?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陆采莼摇摇头,转了话题,对碧桃道:“咱们既要回淮南,不能不知会了四位哥哥,等会儿上开封府衙门去。”
碧桃问道:“五爷也跟着去淮南么?”
陆采莼陡听见碧桃提到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你去问问他。”
午时已过,陆采莼估摸着早上巡街的时候已过了,便与碧桃两个人一道上开封府去,到班房里见了四位义兄。寒暄过后,陆采莼把碧桃要回淮南的事讲与四人听了,四人颔首道:“也好,六妹此去路上要多加小心。”
韩彰道:“劣兄近来听包大人讲,似乎有一桩差事,须遣人去淮南,本来是要展护卫去的,但如今……你们既要去,或许能在此事上为包大人排忧解难——咦,五弟去淮南不去?”
徐庆探头不见白玉堂,不禁问道:“五弟人没来么?”
“小弟在此。”门外却传来白玉堂应答的声音。陆采莼没敢回头去瞅他,只悄悄地把碧桃的肩搭住了,望旁边站开些。徐庆见了白玉堂,高兴地大步走上前,拍着他的肩道:“五弟,你来得正好,哥哥们正有事与你讲。”言罢,便把包大人正愁的遣人去淮南的事讲给白玉堂听了。
白玉堂瞥了一眼陆采莼,见她正目光四处瞟,没个落处,便转过心思来,仔细听了几位义兄的叮嘱,道:“若事情不麻烦,帮包大人这一遭倒是没有问题。”
韩彰道:“该是不麻烦的。劣兄隐约听王朝马汉讲,是护送一个刚满的了丁艰之期的文士去淮南某县上任知县。”
白玉堂奇道:“一个知县,竟也要包大人上心到遣派专人去护送?”
韩彰摇首道:“不曾问过——但这位文士似是包大人的得意门生,姓名似唤作颜查散。”
白玉堂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小弟过会儿去问便是了。”
第三十二章
将近了凤台县,眼见夕阳西坠,不宜再赶路了,还好走到了一处城镇,不至于露宿野外。颜查散四周望了一圈,见前面的客栈挑出青旗,兀自在晚风中飘扬,便对侍童雨墨道:“几个时辰前,咱们刚路过一座驿站,想来这附近是没有驿站了,往回走也不便,不若便在这家客栈里歇息一晚。”
雨墨道:“若相公还有余钱,住他一晚也不妨。”
主仆两这就望客栈中来,向掌柜要了一间客房,唤小二把歇在门口的驴牵去厩中系了。此时,雨墨忽叫道:“相公你瞧,那马厩里有两匹好漂亮的马!”颜查散也顺着雨墨的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却一匹骊一匹骠,毛色油光水滑,皆神情炯炯,体格健壮,确实好看养眼得很。颜查散微微点头,对雨墨道:“莫瞧了,先进客房中去罢。”
眼见金乌隐没,玉兔东升。颜查散与雨墨下得楼来,向小二叫了几碟小菜,坐在八仙桌旁,慢悠悠地吃起来。
由于淮南遭了水灾,客栈中生意惨淡,环顾一圈,楼下坐的都是些散客,寥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央坐的藕色衫子的妙龄女子。她生得鲜丽明艳,有如溪畔春花,叫这整个客栈都平添了些许颜色。她向小二叫了一只烧鸡、五碟果盘、一角酒,却吃得神色恹恹,似是很不合胃口。离这位女子不远处的西南角,坐的是个邋遢打扮的儒生,头戴的儒巾也绽了破洞,一身青衫也东缝西补,面前摆的只一碟山野蔬菜,他正合着这苦味菜蔬,捧一碗白米饭狼吞虎咽。
此时,门外来了个豆蔻年纪的少女,她手捏一只破碗,满面尘土,神情哀苦地走进店里,小二还没来得及赶她,少女却已走到门边的西南角里,抖着手中的破碗,对那儒生道:“阿哥儿舍俺两口饭食罢……”
闻言,儒生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把筷子刮着已然只剩薄薄一层菜汤的瓷碟,为难地摇了摇头。颜查散见了,正要唤雨墨拿一个馒头送给少女,却听得身旁砰然一声,拗过头去瞧,却是那妙龄女子将佩刀拍在了桌上。
女子柳眉倒竖,对那儒生叱道:“枉你是个读过圣贤书的儒生——这女孩儿向你讨食,你却飞快地把饭吃完了,却是甚么意思?”
儒生忽听了这女子训斥自己,不由反诘道:“这位姑娘是来得不巧,吾把饭吃净了,怎是吾故意不愿施舍了?”他睃了一眼女子桌上的食饭,道,“吾瞧姑娘你桌上饭菜却还丰盛,姑娘怎不施舍?偏要来管吾?”
这女子听闻,单手掣住佩刀,一手把住一条鸡腿,手起刀落,便割了下来,手一扬,扔进了少女的破碗当中。她冷笑道:“瞧见了么?本姑娘已施舍过了,你拿甚么来周济这女孩儿?”
儒生摇首道:“姑娘既无理取闹,吾也不必理会。”言罢,便安稳坐在八仙桌前,一幅他强任他强的模样。
此举彻底激怒了女子,她立起身来,大步走上前,把刀的手扬起,削落了八仙桌的一角。锃亮的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刀尖指准了儒生面目,道:“敢骂本姑娘无理取闹——不知本姑娘削下你的脑袋,便似削这桌子一样容易么?”
小二见状,忙上来想要劝架,不料却听那女子对儒生道:“本姑娘的阿爷是十万禁军的总教头,阿娘是当朝国丈的干女儿,你惹恼了本姑娘,是想吃牢饭么?”
儒生仍是坐着,把双手拍拍自己腰间的空瘪的囊袋,无所谓道:“姑娘便是杀了吾,吾也是一文也捐舍不出来。正好吾愁无处吃饭,这牢饭也是饭,姑娘请吾吃饭,吾还得感激姑娘你。”
女子听了,正要发怒,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道:“二位莫吵,且听在下讲两句。”拗回头瞧,却是颜查散不顾一旁大惊失色拉扯自己衣袂的雨墨,立起身来,走到了儒生身边。他对女子道,“小姐,你对这行乞的姑娘是一片好意,在场各位都瞧得出来。”
女子冷哼一声,并不应答。颜查散继续道:“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也瞧得出来这位仁兄也是身上拮据……”
他话音未落,那女子便冷哼一声道:“你瞧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许是一个守财奴,手里藏着钱财,却不愿外露,这才打扮成这副落魄样子,叫人不要惦记了他的钱财去。”
颜查散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即便他腰缠万贯,姑娘也不该如此逼迫他。捐舍之事,和这世上许多事一样,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与考量。便如客栈店东为行人洒扫出屋子,供人住宿,以此为生;对面布坊的掌柜靠为人裁衣来挣钱糊口,姑娘不能说这开店的不如裁衣的挣得多,便逼迫店东去为人裁衣为生。姑娘看在下说的可有道理?”
女子心知自己无理,但毕竟拉不下脸面,只冷冷瞪着儒生,并不说话。颜查散轻轻牵过一旁站着地少女,问她道:“这位姊姊舍你了一只鸡腿,你可要向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