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40)
城中响起钟声,展昭坐在人家后门的阶除上,坐了片刻,才拄着湛卢站起身来。他以往最是精神英武,如今却眼布红丝、尘重朱袍,看着却颇有些摇摇欲坠。他又向前走了半晌,忽然,旁边槐树上挂住的物什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伸手扯下那爿物什,却是半幅裙裾。展昭把裙裾攥在手中,心中顿时焦急如焚。那不是别人的衣裙,正是丁濛的,他是再眼熟不过的,往常他常见丁濛穿着这条下裙,坐在榻上把手帕绣花。他知丁濛虽自小习武,但素来以闺秀自居,若是想要给他留下记号,便是拔了满头珠钗,也绝不能撕下半条裙裾,挂在这树上。
他只觉脑中乱如麻,但也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向前走了两步,展昭才觉得自己是中了人的圈套,便忙攀着树,跃到了人家屋顶上。东方渐白,四下里便亮堂起来。街上清冷,行人稀少,已有人家的屋顶上蒸一片青烟,是晨起煮饭了。展昭望了一圈又一圈,仍是没有发觉异常。但他心内确信,这一路上定是有人跟随自己,用丁濛的衣物引自己望他们的定好的方向走。
想到此处,他干脆坐在了树下,心道:你等敢用这种下作手段耍弄我展昭,那我便偏不循你们的路去找,不能轻易遂了你们的意。
坐了片刻,却见路的尽头来了一个开封府的公人,他见展昭坐在树下,心中疑惑,凑上来先是问:“展护卫怎坐着这儿不找了?是有嫂子的消息了么?”
展昭摇了摇头,他唇干舌燥的,也不愿怎么讲话,只听那公人又匆匆道:“展护卫你瞧——这可是嫂子的衣物?我似乎曾见她穿过的。”
展昭眼斜乜,见了那人手中衣物,却是另半副裙裾。他背脊犯起一阵一阵寒意,只觉那背后之人用心险恶阴毒,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他不禁想,用计之人怎可除去的只是这一条下裙、一只绣花鞋?对女子而言,再重不过名节。丁濛素重声名,即便她能安然无恙地归来,这些衣物早已给人见了拾了,不免背后指点议论,对于丁濛,这是比丢了性命还要重的事情。而他也能免于这种流言蜚语么?
他霍地站起身,也不顾胸中气血翻涌,颅内一阵眩晕,只是问那公人道:“你在何处拾得这半边衣物的?”
公人忙把他带到拾得衣物处,指了指屋上的飞檐,道:“便挂在此处。”
此时,不远处的拐角又走来一个开封府的公人,他手中捏着的是半幅袖子,不是丁濛的却是谁的。
展昭只觉得肝胆俱裂。他对这两个公人道:“这衣物不一定是内子的,许是贼人用了同样的衣物,来引我们上钩,你们须得万事小心。若是再有人寻到衣物,便来找展某。”
两个公人颔首,都道:“展护卫讲的不错,这些衣物只是和嫂子的相像罢了。”
此后,不出展昭所料,还陆陆续续地有人送衣物前来,展昭也只得跟上前去。这些衣物似乎是一件接一件出现的,便像是有人引着他们向前走一般。也有公差记下每件衣物出现的地点,连起来后,发觉竟然只是对方逗着他们绕圈子。但这是目前唯一寻到的线索,众人虽对这种耍弄心知肚明,但对方在暗我在明,也不得不跟他们耗着。这样一耗,竟然到了中午。
展昭跟着零落的衣物,渐渐走到了东城十字长街,抬眼望去,便能见茶楼上挑出一杆青旗,上面酣畅墨汁,书“曾记”两个大字。展昭曾来此处巡街,也被邀请着进茶楼中喝过几盏茶。他在这长街上慢慢地走,街上行人有来有往,街旁有打卦算命的、有挑担买卖的;铺中陈列绫罗绸缎、古董玉玩、珠环钗钏……嚷声、骂声、谈话声、吆喝声织作一片,胭脂、香料与酒醋、香油一类味道混作一团,还是平常的阜盛人烟。
有失了踪迹,展昭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茶楼中有人骂道:“真是晦气——一清早的,见人把这物什挑旗杆子上!”
展昭心中直觉不妙,快步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只见曾记茶楼的伙计一只手里攥了一团月白的布料,一只手扯住了楼下卖香饮子的大娘,骂道:“是不是你个老虔婆挂上去的?呸——真不要脸!”
大娘扬手一个耳刮子扇在伙计的脸上,把他手中的布料抢了过来,揉在手里一看,回骂道:“你妈妈穿这个!”言罢把手中的物什砸在伙计面上。那一团布料滑落在地上,却是一件女子的衵服。两人当街便厮打起来。旁人纷纷凑上前围观嬉笑。
展昭在旁见了,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他不敢上前阻拦,双腿打着颤,一步步往后倒退。
正在此时,展昭忽觉有人扯了扯自己衣摆。他出手迅如风雷,一把便钳住了那只伸来的手。只觉那手遍布老茧,骨瘦如柴。
把眼光顺着瞧过去时,只见那地上盘腿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只手腕给他擒住了,正疼得龇牙咧嘴,另一只手却指着地上一只匣子,问道:“官爷,你若不要这匣子,便给小人收了罢,看样子还是个宝物哩,说不准能当两三吊铜钱。”
展昭瞧那匣子,方方正正一只,上面却似用刀刮过一般,痕迹斑驳,还用玄色染料在上面刷过,匣盖与匣身相接处凸一枚铜黄圆揪,样式不似中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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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说那白玉堂与陆采莼,他们二人倒没有发现甚么女子的衣物,只是循着自己想的法子慢慢地向下找寻。起初城中隐蔽的路也就那么几条,顺着走也不算吃力,一路上却也没遇见甚么奇闻异事。
但愈近了城周边,人烟愈发稀少,无人走的小路也就密集了起来。由于开封府大半的公人都在展昭的授意下各处找寻丁濛的衣物,能来帮陆白二人的公差便少得只有三两。人少兼之路多,找起来愈来愈费力,这样顺着走下去,天也渐渐地亮了。晨交初鼓,一夜无眠,众人也都疲惫不堪。
陆采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哑声道:“五哥,你还记不记得碧柳案中,钱安杀人之后,把尸身留在柴房,说自有人来清理——用不着猜,清理尸身的人便是鬼面。他要无声息地把人运到城西郊外,是不是和掳走丁姊姊的人一样,也要尽挑这僻静的地方走?”
白玉堂摇摇头,道:“如果他们要善后,尽管找一辆油壁车来,把尸身运出去,并不一定要像掳走丁姊一样,得先寻无人的小径走了,到了僻静处,再装上车运到不知甚么地方藏起来。”
陆采莼长叹一口气,道:“一夜未睡,我这脑子也不大灵光了。”
天逐渐大亮了,巷子中传来小贩的吆喝声。陆采莼四顾,只觉眼前景色有些熟悉。她屈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这不是城西么?”
白玉堂微微颔首,面色凝重起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上回鬼面一事。
忽然,一个公人快步走过来,见了白玉堂和陆采莼,忙叫道:“不好了!白少侠,陆姑娘,前面出事了!”
第三十章(已修)
整个开封府上下找了一夜的丁濛,而在醋坊里的李杨也一夜未曾阖眼。
李杨虽然平常也拜灶神爷拜菩萨拜关公,但他却是不怎么信鬼神的。那回陡然听了外面影子冒充李桐威胁他前去曾记茶坊,他骇得不行,但追出去时却见了飞檐走壁的人影,知道不过是有人吓唬他罢了。但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地来知会他去曾记茶坊,必然不是随口一说。
李杨心想,这逼着自己去曾记茶楼,说着要给李桐报仇的,或许便是和李桐相交的那些人,若是自己不去,把事情报给包龙图,虽能得开封府一时的庇佑,但终究躲不了一世;自己若是依言去了——那人不是说不会让他杀人么?自己既不杀人,又对李桐之事一无所知,包龙图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况且曾记茶坊是在闹市当中,那些人也轻易碰他不得。这样想着,李杨便打定了主意,决心要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曾记茶坊。
但他隐约预感去了,也不会见识甚么好事,便拾掇好了醋坊里外,又打了包袱。
眼见日影渐短,李杨坐在屋中,胸腔里便似有一面大鼓在咚咚地敲。他和着冷水吃了两个隔夜馒头,又抬头望了望窗外,把汗津津的手在衣裾上蹭了两蹭,站起身来,悄声儿地背着包袱,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