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32)
包拯道:“你名唤李桐——”
监牢里的人并不理会,只轻哼一声。
包拯继续往下说:“你有一个兄弟,在城东醋坊里靠卖醋为生。”
李桐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瞥过包拯。他道:“凭你们的本事,也只能查出这些罢了。”
包拯道:“刺杀朝廷官员乃是重罪,如果你能向开封府坦诚相告,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能与你那亲兄弟继续去城东开醋坊,过寻常人的日子。本阁的话,既然说出,便是承诺。”
李桐不作声。
包拯继续道:“即便你不愿意说,就当开封府查不出来么?”
李桐哼笑一声,道:“包大人要如何查?小人愿闻其详。”
包拯道:“秦知府虽然外放成都府为官,但在朝中也颇有几个与他政见不合的大臣。”言罢,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把他们与秦之海的纠葛说给李桐听了。边说,边注意着李桐面上的表情。
李桐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包拯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忽大叫起来:“是了,就是他!是他指使我去杀秦之海这老贼的!”
包拯听出他语气嘲讽,知道他是胡乱诬陷,不由开口斥道:“污蔑朝臣,你可知道是甚么罪?”
李桐笑道:“总不会比杀了一个朝臣罪过要大。”
包拯道:“以上这些人,开封府尽可以去查他们的往来书信,暗中动向。害秦知府的必不是为私仇,必是朝中大臣。找到幕后之人,只消费些时候罢了。但是若你能主动招认,戴罪立功,得好处的是你。你可再做斟酌。”
李桐嗓子里作喝喝的笑声:“棍棒也吃了,夹板也挨了,这牢城营里,只要弄不死人的刑罚,我一一尝过,要招早便招了。若是到这份上,再吐露甚么,岂不是太亏?”
包拯向旁边展昭使了个眼色,便拂袖走开了。
展昭上前一步,望他道:“不要以为包大人宅心仁厚,便拿你没有办法。咱们底下的人多的是手段,如果你不肯招,也不知你那亲兄弟会受你甚么连累。”
李桐道:“不错。只可惜我兄弟就是个卖醋的,甚么也不知道,你们便是将他活活打死,也从他口中听不到一句有用的消息。”
展昭手一挥,王朝马汉拉着一个装扮作李杨的人,把他往另一间牢房中搡去了。那人一面走,还在一面厉声呼喊:“大哥救我!我是无辜的!大哥快来救我!”
听了那人的呼救之声,另夹杂着棍棒之声,李桐顿时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一类朝廷鹰犬,丧尽天良!若是你们敢动我兄弟一根毫毛,我必十倍百倍地偿还!”
展昭道:“你是个汉子,捱得住棍棒,但你兄弟却是个身板瘦弱的,能经得几次板子,便不得而知了。你若是个孝顺的,还想为你家里留个后,便快快招来。”
不想那李桐发了片刻狂,冷笑一声,只盘腿坐在囚窗下,一言不发了。
展昭见状,也不作声。整个监牢之中,只听得隔壁撕心裂肺的求饶之声。
过了片刻,展昭见他仍是片语不吐,便走开去,到了隔壁牢房,见王朝马汉二人拿着棍棒,正卖力捶打着一捆稻草,而那扮作李杨的公人,红着脖子嘶叫得甚是卖力。
展昭望他们摆摆手,三人便停了下来。王朝问道:“展兄,那姓李的还是不肯招?”
展昭摇首道:“这是个硬骨头,人又极其精明桀骜,恐怕从他嘴里确实撬不出甚么了。”
王朝愁道:“这可怎么向包大人交差?”
马汉道:“某听说,欧阳大侠和陷空岛的五位义士也还在江湖上探寻消息,说不准等几天,待他们有了进展,再审李桐,便能有所收获了。”
展昭沉吟片刻。他实是不愿向那六人寻求助力,但也不好直言拒绝了,只得把头点一点,道:“那就麻烦两位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了。”
第二十三章(已修)
夜色已不知是多少次从头顶的囚窗中溢入。李桐枯坐在单身房里,把腕上铁扣轻敲着地面,叮叮似弹剑作长歌。
自从包拯上回问过话后,他便不再来了,连带着刑罚也都停了,只有这镣铐仍锁着手脚、铁具仍嵌在牙中。每日食饭不曾少,与其他牢饭一般,不见鱼肉,常是稀粥汤水一类,以便他吃喝。他若不吃,便有狱卒硬将流食倒进他口中。
有一回,甚至来了个郎中,替他看身上的伤病,留下几副方子,叮嘱了管营相公,此后便每日有狱卒来给他伤口上药。李桐也懒得理会这是到底是包拯的伎俩,还是他素来为人称道的仁慈,饭来便管吃,药来只管搽。
今儿不知怎么,上药的人竟还未曾来。李桐也不理会,只侧耳倾听镣铐撞击出的叮叮乐声。夏夜里虫鸣远近,牢城营里边也有,外边也有,近的便似在他榻下,远的朦胧似裹了一层月光。忽然,李桐觉察不对劲——望地上月影,只刚入夜的时辰,牢房外却已听不见巡逻的军汉走动。他时常能听见的靴跟磕地、钥匙串相撞、私语与谈笑,此刻竟全部被不知来由的死寂湮没了。
刹那,牢城营似是成了一座空寨一般。
李桐止了手上磕镣铐的动作,静静把眼盯着阑槛外。
忽然,人走动时的脚步声又响起来。那声音落在李桐耳内,便如在野地里走路,忽听闻草丛中有蛇的游弋。是两个人。李桐侧耳细听——他断不会错的,一个是平日常在此巡看的管营相公,另一个则辨别不出,想来是个陌生人物。
借着壁上火炬油灯,李桐先见的是管营相公。管营相公便如往常一样,先在阑槛外负手立定了脚,引颈眯眼察看一番牢内情形。李桐如往常一样端坐在地。管营相公察看好了,上前把钥匙插入铜锁中,开了牢门,方拗过头对跟在身后的人道:“这厮仍在里面,你且去上药,一炷香内须得出来。”
话音刚落,身后那人应了一声“喏”。脚步声又响起,被墙挡住的那人缓缓上前来,而管营相公则背着手,转身要离开。李桐眼也不眨地盯着两人动作。正当暗中人出露身影,管营相公要给墙壁隐没的那一刻,忽听得血飞溅的声音,泼在墙壁上,似是下了一阵急雨。短促的一声“喝”卡在不知谁的嗓子里,作了临死前将要溢出的呼喊。
李桐漠然地看见管营相公把双手捂着咽喉,指缝间鲜血淋漓。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却不得呼痛,身子只一阵抽搐,便扑地仰后倒下,在地上痉挛片刻,捂在颈上的手只一松,立即咽了气。此时,那躲在暗里的人才缓缓走进烛火的光亮里。
那人身着灰衣短褐,是寻常的上药先生的打扮,一张脸也无稀奇处,只是下颌上微有黄须,瞧面目只是最平常的引车卖浆者之流。而便是这样一人,手中却握着一柄匕首,刃上血光跃动。李桐不做声,眼见他俯身将管营相公腰上的钥匙取下,挂在自己腰间,走上前来推开牢门,背着光杵定了脚,问道:“鸿渐阁李桐?”
李桐嘴中有铁具,也不作答,即便是没有,他也不会回应。那人从腰间择下一枚钥匙,上前替李桐开了嘴中铁具。只听得暗锁一弹,颌上劲力一松,那铁具应声地滚落在地上,许久未曾阖上的嘴终于阖上了。李桐把袖子抹颌上涎水,吧唧嘴,齿舌间还有甜腥的铁锈味。
那人再另择出钥匙,开了李桐手脚上的镣铐。李桐只把头半偏,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便不怕我不是那李桐?”
那人微微一笑,轻声念道:“千里翩鸿连翅羽。”
“一朝散作浮云去。”手上的镣铐张着嘴哐当一声砸落在尘土里,李桐拍着身上灰尘,立起身来,把手腕轻轻拧动,似是在活动筋骨。
那人薅起半幅袖子来,递到李桐眼前,道:“李兄也出露这刺青,咱们好相认。”
李桐转身搂起囚衣,背上一块刺青在暗里一闪,衣摆很快便放下了。转过身望那人道:“可瞧清楚了?”
那人也不生疑,一迭声道:“是了,是了。”末了,还问李桐道:“李兄可能走动?咱们这便逃出这牢城营。”
李桐颔首,那人便带路在前。牢城营壁上火光闪动,处处黑影幢幢。李桐一路走,一路左右瞧牢城营中情形,察觉这条牢城营主道上竟空无一人,仿佛专建来为了他俩来去。那人见他一路不曾开口说话,便问道:“李兄在想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