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缚少年花子君同人)【花宁】封喉(8)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八寻宁宁哭得那样撕心裂肺、那样歇斯底里,好像要把积攒了几年的眼泪一股脑地全部倾洒出来,凄厉的号哭像根冰棱一样探入体内,顷刻间搅得他肝胆俱裂。她哭叫着呼唤他,拨开拦住自己的双手朝他跑去,而他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连动动手指都是痴心妄想。
血和着泪流下,又被骤雨冲散,她摔在地上,浅色的发被泥水染得凌乱肮脏。她该有多难过啊,他想,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虽然喜欢侍弄花草,但从不会让泥水沾到裙子上,她住在宅邸时每天都要洗澡,衣服上会喷上新鲜的果味香水,干干净净地,看着就叫人眼前一亮。
腾然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下来,与冰凉的雨混合,烫得他心口生疼。他被拉扯着塞到警车里,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狼狈不堪,浑身污泥。那双金瞳凉薄得像一弯寒月,眼底蓄满了滚烫的眼泪。
八寻宁宁最终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她隔着一方玻璃望着他,漂亮的浅色眸子缓慢地瞌上。他看着他们将她抱上另一辆车,有医务人员向那边跑去,手里拿着热水与毛巾。
少女在昏睡中紧蹙起眉,泪水从睫毛的缝隙间溢出,冲淡了颊侧的血痕。
这样就好。
他想。这就足够了。
Tbc.
第16章
审讯工作比想象中要容易许多。
花子遵守了与源光之间的约定,在一干人等马不停蹄地赶回总部后,警视厅没费多少力气就从他嘴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杀人、分赃、走丨私,他对家族做下的事情供认不讳,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被重新翻出来,警官在刺目的聚光灯下厉声质问,他低垂着头,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模糊了细节与经过,平静地认罪。
一纸材料很快就被拟好,按照流程,要先交到源光手里核查一遍,再提交给上层下达处分。源光在办公室歇息了片刻,处理好后续工作后赶往审讯室。他将材料纸啪地一声拍在木桌上,遣散了审讯室里的警员,抱着双臂看向对坐的少年。
他身量本就瘦小,年纪又不大,先前那身衣服被当作是证据没收封存,这会儿整个身子都裹在那件布口袋一样的衣料里,松松垮垮地,倒更显得他弱不禁风了。
弱不禁风,源光挑起了一侧眉毛。他可是在几个小时前、还亲眼看见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在枪林弹雨中、只凭着一把单薄的刀,如失控的猛兽一般扑上去,折断了绑架案主犯的一只手臂。
“……有点奇怪。”
花子动了动——那件布口袋的领口太大,从肩侧滑下来,露出半只苍白瘦削的肩。他的双手被铐在椅子上,稍微动动手指、便能听到铁链哗啦哗啦的碰撞声。
“哪里奇怪?”
“实在是太顺利了,”源光摩挲着材料上的口供,皱起了眉:“不管是口供还是拘留,你居然都有在乖乖配合……就是因为太顺利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花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难道说,我誓死不从会让你比较安心吗?”
“……你姑且还算是个少年,以你家的势力,拟造出一份精神疾病证明应该不难,我必须提防你家里的小动作。”他顿了顿,“你知道这份材料提交上去,你会得到怎样的处分吗?”
花子挑了挑眉:“怎样?”
“短则三年,重则三十年。”
“喔——那我要在监狱里变成老头子了。”
“没在跟你开玩笑——”源光屈起指节敲了敲桌板,对面的少年眼底含着笑望过来,耸耸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虽然我们有在‘合作’的前提上达成了交易,但事实上,我这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主犯斋藤是你放倒的,人质八寻是你救下来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认罪坐牢?”
“你这话说的、真不像是个警察啊,”花子懒洋洋地道:“警官,你这是在教唆我越狱吗?”
“我说了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啦。”
少年向后仰去,脊背摔在硬邦邦的木椅上。白皙的颈挣脱了布口袋的遮掩,青色的血管埋在皮肤之下无声跳动,他偏过头,不再看源光的脸。
“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来让我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他说,“做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抹消,犯下的罪孽也是。”
源光不再说话了,他低头看着薄薄几页的材料纸,欲盖弥彰地翻过一页,一目十行地扫着口供。
白纸黑字,落在惨白的吊灯下,像根刺扎进眼睛里,他盯着那页纸上的最后一句话——“我做过,我认罪,主犯和执行者都是我,与我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无关。”——他知道这是在洗脱八寻宁宁的嫌疑,但这明显是多此一举,他不可能让受害者被卷入到这场无妄之灾中。
他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间转了一圈,旋即锋利地剜过了花子低垂的眉眼。
“……在里面好好待几年,服从改造,然后申请假释吧。”他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你年龄还小,不该把后半生都葬送在那里。”
第17章
从审讯到下处分,前后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源辉似乎期待他自投罗网很久了,那份材料几乎是刚提交上去、就被批准印了公章,而后冒着大雨送回到了警视厅总部。花子跟在狱警身后,踏着升起的晨雾走进监禁处,那身破布口袋被换成了一套黑白狱服,对他来讲尺码还是有些大,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凉风便透过缝隙钻进来,无情地舔舐着皮肤。
没有经过上庭判刑的流程,他现在的身份和待遇都有些特殊。早上模模糊糊地传来了消息,说是宅邸里留下的人已经被全部带回审讯——但事实上,那里留下的多半只是些打工的侍者,向来不参与黑帮火拼的纷争,他入狱的消息一传出去,大概本家会直接放弃他、转而选择避过风头、逃往别处。
弱肉强食——这是这条路上毋庸赘述的规矩。
狱警带着他穿过一干虎视眈眈的目光,一路走向了昏暗潮湿的最里间。狱房是单人间,又窄又闷,只有一张垫着草席的床、床边放着一张生了霉斑的木桌,抽屉里有劣质的笔和墨。
源光没有跟来——他需要留在警视厅,处理情况更为特殊的八寻宁宁。她刚经历了拐卖与绑架,名义上的监护人与她切断了联系,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一片孤舟,送到哪里、哪里都没有容身之所。
但是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不管情况再怎么糟,总会比这边要顺利一点。
抽屉里的钢笔生了锈,笔尖上糊着一处干涸的浓墨,旋开笔盖便能闻到一股子腐朽刺鼻的味道。花子攥住笔杆,用力地砸向墙角,脆弱的笔尖在清脆的碰撞声中猛地折断,支离破碎的墙灰散落了一地。
“编号2719,”广播里忽然传来了声音,伴着电流碰撞后的刺耳争鸣。被变音器刻意更改过的音色生硬刻板,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诡异,“请不要作出任何可疑行为。重复,请不要作出任何可疑行为。”
“这不是有在监视我嘛。”花子朝广播挥了挥手,“喂——看得到吗?或者说,听得到吗?不管坐在那边的人是谁,都请帮我转告少年,就说过几天会有人上门拜访——”他停顿了一瞬,“嗯……到时候,就麻烦少年替我好好招待啦。”
广播里的声音沉默片刻,依旧如死水般毫无波澜:“……请不要作出任何可疑行为。”
花子撇了撇嘴:“……小气。”
没过一周,黑市里的小道消息便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花子没有经过法院判决,入狱的消息理所应当地遭到了质疑。他在传闻中的死法千奇百怪:枪杀、自杀、毒杀、扼杀、甚至是寡不敌众的谋杀。偏偏本家对此不做任何解释,连人带钱卷着铺盖连夜出国,他像个被家族丢弃的弃子,在黑道的消息网中下落不明。
传闻中历经了千百种死法的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监禁处里的作息规定被他视若无物,除了必要的用餐与望风外,其余时间都闷在狱房里睡觉——他用了足足半天时间来修好那只折了笔尖的钢笔,源光曾说过,要他考虑去申请假释,不过编一份感人肺腑的书面证明实在有点麻烦,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在脆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纸面上、反复抄写着小时候背诵过的和歌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