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视野非常好,正对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
两人默默坐在石头上,叶朝枫抽出两根烟,递给展昭一根,都点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小瓶洋酒,一人喝一口,解乏又取暖。
展昭生长江南,很少见雪,气氛又好,酒也暖身,说着平时少说的事。那春来的梨花,夏天的栀子,秋天的银桂,冬天的红梅,在他口中,都仿佛有着儿时的记忆一般。又说到小时候爬树摘桑葚,吃得手和嘴巴乌紫。小学的荷花池里钓虾,掉了进去险些淹死,母亲就此不让他玩水,于是至今没学会游泳。
那人一双仿佛透明的琥珀色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前方的天空渐渐亮起来,像是一杯水冲淡了浓浓的蓝色,露出后面掩藏着的橙色亮光。那仿佛带着生命脉动的光芒最初的柔弱似小女孩,渐渐开始变得热情奔放,像大溪地的女郎。金灿灿的光线无视满山冰雪,灼热人的眼睛。鲜明的,炽热的,神圣的,眷恋的。
人类自远古就崇拜太阳,崇拜光芒,那是融进血液里的心性。而每一次日出其实都是一次天文奇观,绚丽华美,是燃烧着的生命和信仰。
阳光把山头的白雪照成奇妙的黄蓝二色,远处看台上的游客在欢呼鼓掌,惊起山林里的寒鸟,扑哧扑哧拍着翅膀冲出林子,在山间盘旋地飞着。风掠过山尖,吹起高低不一的声音,扬起的碎雪成了薄薄一层雾。
展昭这才转过脸来。叶朝枫微笑着看他,少年线条明朗的面颊给镀上了一层金边,原本明朗的线条在这样的光线中变得朦胧柔和。
叶朝枫弯腰抓起一把雪,握成球,轻轻一掷,雪球就沿着斜坡滚下去,弹跳着落进山崖下。“你说你小时候没看过雪,我就想到了这个地方,今天带你来看看。”
“谢谢。”展昭很感动。
叶朝枫出其不意地抓起一团雪向展昭砸过去。展昭没有料到,来不及闪开,雪正中他的脸。雪水滑进领子里,冰得让人直打哆嗦。展昭也不同他客气,反身也抓起一团雪,扬手就招呼过去。
叶朝枫有了准备,身子一闪,从岩石上跳了下来。于是一场混战展开,两个年轻人像半大的孩子一样笑着打闹着,你来我往。叶朝枫的大衣毕竟是高级货,雪打在上面,轻轻一抖就滑下来,不留痕迹。倒是展昭的呢大衣,沾满了雪粒,一头一脸也都是白花花的碎雪。他开怀地笑着,脸泛着红,眼睛分外明亮。
一不留神,雪团砸中叶朝枫,他忽然摸着那部分,皱起眉头。
展昭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怎么了?”
“雪里有石头……”叶朝枫声音很小,展昭没听清,“哪里?我看看,怎么了?”
忽然被用力一扯,两个人摔倒在地上,沿着斜坡滚了几米才停住。展昭看着不远处的悬崖边缘,抽一口凉气,最终还是笑了。
“差点出人命。”
叶朝枫压在他身上:“人家在山底找到我们的尸体,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的?”
展昭却想,这片山坡到了春天,一定是绿意盎然,开满野花吧。
叶朝枫扳正展昭的脸,深深注视,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展昭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运行的机器忽然短路,火花迸射。而这个吻,温暖柔软的触觉,亲昵的,怜爱的,掠过眉毛眼睛鼻子,然后停在他的唇上,渐渐加深,渐渐缠绵。
这一刻他惊讶察觉自己除了感觉到融化的雪水钻进领子里冰人外,却也并没有反感这个亲密的动作。他忽然想到自己是男生,应该立刻推开这个人然后给他一拳,可是压在身上的那个人忽然加深这个吻,掠夺了他的呼吸,和思考的精力……
多年后一天,丁月华外出回来说:“表姐说某某山看日出很美,我们这个周末去看看怎么样?”
展昭看着报纸:“你现在是两个人,出点差错怎么办?”
丁月华央求他:“等肚子大了,更爬不了山了。再说现在看日出是可以做缆车上山的了。”
展昭说:“那干脆等孩子生下来,我们一家三口去爬山,不是更好?”
丁月华哼道:“没情趣。这个月的物管费下来了,你明天上班时顺便去交一下。”
展昭从妻子手里接过单子:“刚才你妈打电话来,说是新出了个什么脚底按摩器。”
“哦?那我们周末上街给她买一个吧。”
“你大侄子上文渊阁小学的事我去问了,人家说跨区读的赞助费要多交百分之四十。”
丁月华啧啧:“瞧瞧这教育收费那个狠的。”
展昭温和地笑着,走到阳台上点上一根烟。
花园小区里,放了学的孩子们在糙地上玩耍。天空晴朗,夕阳还没有开始燃烧。一缕烟雾缭绕中,他还隐约可以回忆起当年那个雪地上的亲热。冰冷的雪和温暖的吻,那人灵活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脊背激起一阵触电般的苏麻。
那时候他不是一个优秀的检查官,更不是一个丈夫。那时候他还年少。
第八回
凌晨点到早上点,是白五爷的睡觉时间。冬雷阵阵夏雨雪,都改变不了这一规律。
他也常做一些古怪离奇的梦。比如拿着一把剑和一把大刀对砍,从里面找到武功秘籍,但是又看不懂上面的蚯蚓文字。或是梦到自己少了一条胳膊站在一处悬崖上等人,忽然一个贞子一样披头散发的女人从脚下的悬崖爬上来,他吓得又一脚把她踢了下去。
但是今天的梦非常温和华丽。热带风情的海边,他躺在椰子树下的椅子上,丁月华穿着比基尼站在他身边像日本女人一样用娇柔的声音问:“先生,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白玉堂说:“给我捶捶腿。”于是丁月华温顺地膝行过来,伸出小拳头给他细细捶。
突然有人在喊:“冰山来了!冰山来了!”
冰山?这里怎么会有冰山?
可是就那一瞬间,一股冰冷汹涌的海水猛烈扑过来,将自己淹没。
白玉堂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落入眼里的是耶律皓兰那双充满好奇的琥珀色眼睛。
能一睁开眼就看到美女固然好,可是如果该美女正盯着你赤裸的上身看,那就要另当别论了。于是白玉堂跳起来扯过被子捂住身子,大叫:“你你你你你!”的
耶律皓兰这些日子里天天对着赵子彬笑,成了习惯,性情也放开了许多。再说她偏爱白玉堂,见了他总想去逗一逗,就像在家里时常拿玉米逗那只珍珠熊。她缩回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怎么光屁股睡在展昭c黄上,他人呢?”
白玉堂虽然觉得自己拉着被子缩在c黄角,活像被强暴过的女人,但是他还是开口纠正道:“我只脱了上衣。展昭不在的时候我常用他的c黄。他和你哥出去玩,还没回来。”
耶律皓兰很不高兴:“我哥也是,找人不在,打手机没信号。我妈急找他呢。”
白玉堂咬牙切齿:“你哥安全得很,至少展昭不会趁你哥光身子的时候跑来掀他被子,又不让他穿衣服!”
耶律皓兰啊了一声,说:“你穿啊。”人却纹丝不动。
白玉堂哀号:“姑奶奶,你在这里我怎么穿啊?”
耶律皓兰笑:“我在这里碍你什么事了?看一眼会掉一块ròu?”
白玉堂不敢瞪她,只好忍气吞声地钻进被子里,像条蚕一样蠕动着胡乱套了一件运动衫。心里暗骂,他白五爷在女生面前还从没这么窝囊过,即使连丁月华都不敢这样调戏他。
耶律皓兰等他穿好了衣服,笑眯眯地说:“刷牙洗脸吧。完了我们吃饭去。”
白玉堂觉得一边耳朵忽然变大了似的,身体里像灌进了一股清气:“我们什么?”
“请你吃饭啊。别说你已经修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不食人间烟火了。”
“小龙女才不食人间烟火。你没事请吃饭,必有奸情。”
耶律皓兰无奈地笑了:“你真麻烦。我想请你去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我们学院一个女孩子检查出有白血病,学生会搞了个募捐活动。”
白玉堂一听,“来募捐的,那容易。”说着就从枕头下摸出几张交子递过去。
耶律皓兰却没接,摇头笑道:“不是钱,是吻。”
“啥。”白玉堂大惊。
耶律皓兰伸出修长白细的手指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凡捐赠百元以上者,可以得到本学院美女或帅哥的一个吻。”
白玉堂只觉得没她刮过的鼻子处传来触电的感觉。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票子,把脸凑了过去:“那么,四个吻。”
耶律皓兰大笑起来,“少占我便宜,我是想拉着你去一起卖吻呢。”
白玉堂大失所望,“爷爷我卖艺不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