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7)
何况后院那位也不缺人陪。
“你这死小子跟大爷出去几年真是越来越狗胆包天了!你算什么狗东西敢言语主子的里外?小心叫人拔了舌头打断筋骨!”李正愤愤地捶了堂弟一拳,恨不得立即给这兔崽子几个大耳刮子,但怕惹人注目也只得咬牙切齿地咒骂几句。
“我又不说给别个听。”
李勇满眼的不服,语气端着不改,却也自动将音量降到了最低。
“真是叫大爷给你惯坏了!”
李正瞪了瞪堂弟,见他还懂得收敛也略宽了宽心,不过仍怅然叹道:“大爷常年在外辛苦劳累,若有夫人贴心关怀也能宽慰些,你从不离大爷前后,当劝着点才是,怎如此不懂事?”
主子夫妻虽是相敬如宾,可哪一个女子不盼着丈夫疼宠关爱?偏大爷性子淡漠又只懂经商,他这做下人的再怎么使力也无用。
“爷哪回不给夫人带珍贵物件?大丈夫自当以立业为重,待年前空闲了自然有时间与夫人你侬我侬,咱们就别替主子操心了。你在府中不知爷的辛苦,我是真不舍让爷在家中也不得歇息……”
自家主子顶天立地,十几年来撑起了大半个秦家,哪有闲工夫在后院哄妻逗儿?
“你呀,真是榆木疙瘩!”
李正懒得与死脑筋的堂弟多言,吩咐他去寻梅香做面,自己准备亲自去夫人那里送上大爷此次带回的珍品,解释忙碌之事。
这秦府各主间的奇妙关系……他没资格没胆量窥探,也不能左右主子的心思,也只好随之任之了。
秦商回了小书房,命人送了热水简单沐浴,才换上衣物便见梅香端了海碗过来伺候用饭。他此时倦意正浓,懒得开口应付,只挥了手打发人下去,匆匆几筷子就填饱肚子了事。
见了父亲还要外出应酬,只这会儿的清静独属自己,怎愿平白浪费?
他靠在那张黄花梨木的卧榻,连平常的读本都懒得去拿,合上眼皮静息养神。于是,越是静谧越觉得倦怠,不知他人在家中也是此种心态?
别院里的那个女人,只怕并非如此。
秦商迷糊间忽地想起了乡间那聒噪的主仆三人。
许是未曾用过什么心思,他极力搜寻那姨娘的印象,也未能收获些许信息。从前便是那副性子么?
她倒是能在村角旮旯里自得其乐,枉费他听了小五的哀求以探望养病的老四多走了一趟。
“大爷是歇下了吗……”
一道温软轻柔的嗓音打断了秦商的思绪,他睁眼望去,正对上盛装打扮盈盈而来的妻子。
那面容依旧娇俏婉柔,那身段愈发玲珑有致,他只需一眼已将其上下的一丝不苟打量完毕,只引不起内心一丝波澜。
这是他的妻,亦非他妻。
是有多久未见娇妻了?他已记不清时日。
何其讽刺?
“李正将你唤来了?”
他略正了正身子,并未坐起,随手取了雕花矮几上的一本册子翻着,“稍后等父亲用完饭有事商议,还要去吃顿酒。”
语气寡淡而疏远,即便是他的解释。
赵如凝脚步一滞,面上柔情已僵了半分,不自觉地自怜自叹起来。她满心憧憬地来见丈夫,盼着得他一分一毫的关切,哪知仍然如旧。
早知如此的,是她不甘心。
“我自是知你忙碌的,可也要当心身体,这些年只一个不知冷热的李勇跟着伺候,母亲也甚是挂念……”赵如凝克制内心的翻涌举步靠近,将手中的托盘搁在矮几上,柔声劝道:“你一贯是风餐露宿或酒食入肠,在家总得好好将养脾胃,便是忙得不能好好用饭,炖盅还是应该吃上一些。”
想着自己亲自备下的那一桌热菜如今还摆在桌上无人理会,心中又酸涩了几分。他是多久未曾在她房中陪她用餐了?
“你用心了。”
秦商一脸正色地道谢,坐起身端了那盅参汤,只略抿了一口,“这几年我周旋各个新商号,家中琐事只能劳你费心。母亲年岁渐大,幸得你与诸弟在跟前尽孝。来年若是能得空,携了一家老小寻处庄子清养些时日吧。”
他素来不多话,不善表达,今日能说这一通肺腑已极为感人。
至少在赵如凝眼里,已算是破天荒的柔情。
她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欣喜点头。
“出不出去清养倒不打紧,咱们在府里头也是清闲得很,只盼着你能得空亲近亲近母亲,也好叫浩儿亲近亲近他父亲,不用老缠着我问父亲何时归家。”提起儿子,她满眼柔光绽放,后悔未曾将他一同带来拜见。
秦商端着瓷盅的指尖一僵,本就不带暖色的俊容显得苍白严谨。
“听说……大爷回来时去探望了四爷?他可好些了?”
赵如凝见丈夫没开口回复便当他是往常的内敛寡言,并未放在心上,因今日气氛稍缓便想将心中疑虑问出。
不过话未出口她已怯了半分。
秦商抬眼望去,暗自一阵冷笑。
老四不过是个苦夏,年年如此,她这是无话找话?只怕意不在此。
“小五闹着要去瞧一眼罢了。”
他微微勾唇,似笑非笑,深邃眸光落在妻子精致的面容,似刀光剑影般犀利伤人,懒得掩饰半分。
“五爷孩子心性,想来是觉得四爷的院子新奇……”
赵如凝被盯得背脊发凉,那萦绕舌尖的问话怎么都不敢再提,只得故作无知吞咽下腹。
“忙你的去吧。”
秦商搁下参茶,再度瞌上双眼,没了任何兴致。
轻微的脚步声在片刻后响起,吹进窗内的夜风带走那丝扰人的香气,他的周边终于又归于平静。
他不过途径那个村落,连别院的大门都未踏进,妻子却已得到消息,防备十足地来书房察言观色,未免过头了些。
如此一来倒引得他对那母女俩上了心。
☆、007
两世为人,梁辛第一次深刻理解“穷困”二字。
曾经虽父母早逝,也有微薄遗产可继承,得亲戚拉扯抚养长大不算难事,受点冷眼经点挫折而已,不至于穷得身无分文。
可目前当真是穷得被困于别院,连贿赂门房放个行都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我有小猴子说明陪过睡得过宠吧?不是连你这大活人都随便送我了吗?秦家不是富得流油么?你那什么抠门大爷就没送我些值钱的首饰物件?文房珍宝也行啊?田地铺子庄子啥的?”电视里可不是这么演的,得宠小妾见天地收些金钗银钗花步摇,珍珠玛瑙各宝石……
她再不济也得有一两样名贵的玉牌玉簪玉如意吧?
梁辛捧着个空空如也的小方盒一脸不可置信。
她不惯被人伺候,故这俩月小毛帮她梳头次数不多,每回只用根竹簪固定,衣物也多是素净棉料,屋内摆设更不见奢华耀眼物件,她还当原主是个清新淡雅不爱俗物的妹子。
敢情是没资本俗气呐?
“大爷送没送只有您知道……”
小毛蹙着眉头一脸纠结,几番欲言又止自我折磨,终是抵不过主子炙热眸光开了口:“姨娘……小梁……您是被……被……”
被什么?
“不就是被赶出秦府?这事我知道,可我当时肚子里有秦家的骨肉,不至于让我光屁股滚蛋啊,我就没点私房钱?还是……我其实比我知道的更凄惨?”梁辛狐疑地盯着小毛,直觉这丫头藏着什么要点没说。
大门大户里滚打过的丫头,没一个是简单的,能上位者心机过人,装糊涂者岂止聪慧睿智?小毛的衷心她无疑虑,但保留的那部分未尝比付出的少。
“秦府从未有过庶子女,奴婢是在大爷保下您之后来的别院。”
小毛噗通一声跪下了,一句话便将能表达的与不能表达的都概括其中。秦府的规矩早已根深蒂固,只能辜负姨娘的心意。
“起来去忙吧,你不疼我听着这声响都替你疼。”
梁辛扯了扯嘴角,眼里透着丝无力感,情绪莫名地低落。敛了轻快的神情,她转身步入内室照看刚刚睡醒的孩子。
她不强人所难,何况强了也是同样结局。
“小梁……”
小毛怔怔地望着那抹纤瘦背影,只觉得那瞬间散发的孤寂感令她内疚不已。这一次,她未能听到对方的回复,哪怕是玩笑的,嫌弃的,责备的……
“还愣着做什么?要把地跪出个坑来不成?快去给你家小姐冲碗迷糊来,这货几口就把我吸空了!”伴随着咿咿呀呀的抗议声,终是等来了主子的指令。小毛霍地一下就蹦得老高,急速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