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61)
他看向跪在角落的三个人,冷懿生的陪嫁丫鬟,最小的罗九娘是唯一敢抬头的人,她哭得眼睛通红,望着兰贺的目光满是悲恸。
寝殿内,陈太医刚盖上药箱。
“出什么事了?”
兰贺径直走到床边,大床上的冷懿生一脸苍白如纸,一见兰贺,她艰难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心虚的笑,手臂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身。
水心和寻寒、寻雨几人跪在地上不出声。
陈太医面色凝重道:“回殿下,太子妃脚踝上受了伤,失血过多,亟待静养。微臣正要写张……”
“为什么会受伤?”没等陈太医说完,兰贺俯身按住冷懿生细长的小腿,一眼看见她脚踝上方缠了白色的绷带,红色的血渗透出来。
冷懿生咬唇,肉眼可见兰贺的脸色一层一层阴暗下去,不由发怵。
陈太医在被血染红的水盆里捞出湿漉漉的小刀,放在厚布上捧给兰贺看。
“殿下,太子妃是被这把小刀刺中,伤口再低一寸,便会伤及她的脚筋,她的这条腿就会回天乏术了。”
第二次听见这句话,冷懿生不可避免又后怕起来。
陈太医有一说一,根本不考虑事主的心情。
兰贺睨着布上的小刀,刀身上的血被水稀释,浅淡的血水附在上面。
“到底怎么回事?”
冷懿生不大敢看兰贺的神情,畏缩地揪着被子,伸出被子外的一双雪白玉足也蜷缩起脚趾头。
钱依山机智会意,遣走侍女,请走陈太医,留夫妻二人去说。
待门关上,兰贺沉着脸在床边坐下,冷懿生倒也不让他失望,还嬉皮笑脸的,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极了。
“殿下……”
“说,谁伤了你?”
那把小刀寻常得很,但和飞薇朝他掷的不一样。
冷懿生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斟酌一下,正色道:“殿下,我不知道是谁。”
兰贺微蹙眉头,“你不知道?”
冷懿生含糊地哼了几声,最后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我听见有人说你坏话。”
兰贺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你除了去清宁宫,还去了别的地方?”
“没有呀,我就只去了清宁宫看母后。”
“那你的伤怎么回事?”
“这……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冷懿生的眼珠子四处乱瞟,心里酝酿着怎么把自己偷听皇后娘娘和尚书大人的交谈说得理直气壮些,把自己的罪过减到最低。
兰贺被她狡黠的样子气得不轻,一条腿都差点废了,还浑然不觉,一点没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殿下,我今早去看母后,然后,柳尚书去了。”
“哪个柳尚书?”
“就是柳尚书……”
“有两个柳尚书呢,哪一个?”兰贺心里隐隐有答案,“年轻的还是老的?”
冷懿生想了想,小声道:“应该是年轻的,看起来很凶,是你的舅父……”
“他去了,接着如何?”
“他瞪我,母后就让我走了。但是我没舍得走……”冷懿生越说越小声,黯然的眼眸一直在兰贺脸上逡巡,观察着他的脸色。
兰贺恍然,“你做了什么?”
她上了屋顶偷听。
皇后知道,另一个人也必然知道。
“我也不想的,但是柳尚书看起来气势汹汹,就是要和母后说你坏话的样子,我怕你在朝堂上被欺负,所以……”冷懿生还不敢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殿下,他就是说你坏话了,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他可是你的舅父啊。”
兰贺觉得可笑,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道:“我要是被欺负,他还有必要去和母后说我的坏话?”
摆明是对方被欺负了,跟小孩吵架似的,输了就去找赢家的娘。
“何况,舅父又如何?你的舅父待你很好?”
一想到罗家,冷懿生灰溜溜摸摸被他敲的地方,也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但是在当时,她就是不想错过一个能知道更多的机会。境地使然,不多想是常态。
她干笑两声,揉弄着被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继续说。”
“噢……我爬到母后的屋顶上面,偷听他们说话,但是我没有全都听见,”冷懿生神经紧绷地否认,“他们说话声音时大时小。”
“那你听见什么了?”
冷懿生犹豫道:“殿下你想知道?”
“我不能知道?”
冷懿生老老实实道:“他们吵得最大声的,是母后问他,是不是说太子是傻子,我觉得他好像说是,然后母后说他放肆。”
兰贺闻言不怒反笑,不予置评。
冷懿生的心情就没他轻松,沉重道:“他还怀疑我是坏人。”
“嗯?”
兰贺回忆了一下皇后的话,当即什么都明白了,也猜得出柳广泰和皇后大概说了什么。他面不改色,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讥讽意味,觉得这事好笑极了,偏偏还掺和了这胆大包天的傻姑娘进来,变得更可笑。
冷懿生抓着他的手掌,情真意切地望着他,“殿下,我不是坏人,你知道的对吧?”
常言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虽说上辈子她害他死后背负臭名,但那也不是她能控制的,这辈子她要补偿一无所知的他,愧疚的内心带着满满的诚意,她相信太子殿下一定能感受到。
兰贺本想逗她玩,但一想到她的伤就没什么心情,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道:“我知道。别说那么多了,就说你的伤怎么来的。”
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冷懿生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来要爬过屋脊,但是忽然间就……刀就刺过来了,我没敢回头看。”
出乎东宫众人意料,太子妃受伤一事,太子没有迁怒他们。钱依山奉命传令,所有人都得闭嘴,如果太子妃受伤的消息传出去,谁都别想活。
传令后的钱依山艰难地吞咽一下,对于死死死的说辞,他还没法说过就算过,因为他深深知道,太子不是只过嘴瘾的人。
宫人们也知道。
只有陈太医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钱依山送他走的时候,他抖着声问:“太子殿下是说真的吗?太子妃在宫中遇刺,不必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吗?”
钱依山暗道不妙,陈太医堪称皇后的狗腿子,万一在皇后面前说漏嘴,整个东宫不得冤死?
他拿起拂尘横在陈太医的脖子边,语重心长道:“陈太医,这事不是和你开玩笑,你要是去禀告皇后娘娘和陛下,太子殿下会立刻让你脑袋搬家,千真万确!”
陈太医的心肝颤了颤,“可是,太子妃遇刺,非同小可啊……”
“陈太医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宫,是不是?这事太子殿下自有定夺,你呀,就别管了,反正就算宫里有刺客,也刺不到你个小人物身上去。”
陈太医瞬间哑口无言。
他敬佩道:“钱公公高见。太子妃真是飞来横祸,好在她还未有身孕,否则老夫都不敢给她开药方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未有身孕?”
陈太医自豪道:“老夫一向小心。方才已问过太子妃月事何时来。”
太子大婚已有一个多月,纵使太子妃有身孕,暂时也还把不出脉象来,所以问清楚再写药方比较稳妥。
钱依山左右一扫,搂过他的肩膀叮嘱道:“太子妃有无身孕一事,你也别盯着了,啊?”
“这是为何?”
钱依山一言难尽,那两人都没圆房,再这么被人盯下去是要出事的。他咳了一下,“怎么说太子妃也是刚出阁的小姑娘,她会害羞嘛。你说要是你,你愿意别人整天盯着你的肚子?”
“这……可为太子殿下绵延子嗣,是太子妃的责职所在,而为太子妃护胎安胎,是老夫的责职所在。”
“那也不急于一时啊!人家小两口都不急,你急什么?真是太子不急太医急!”
尽管钱依山不知道太子在搞什么,成了亲还当柳下惠,但不由分说给太子掐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他的责职。
陈太医被钱依山说了一番,脑子里的筋才堪堪搭上。
外号
午膳后,钱依山亲自送了两碗药汤来,一碗给太子,一碗给太子妃。
冷懿生在兰贺幽深哀怨的眼神里硬着头皮把熬得浓稠的一碗苦涩的漆黑药汤一口气喝完,本能地反胃干呕,药汤之苦,令她紧蹙眉头,久久地打着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