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60)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太子?”
飞薇摇摇头,“奴婢不敢猜测。”
柳皇后自顾自嘀咕,“懿生说是七郎教的,看样子不像在撒谎。”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小宦官接连喊道:“太子殿下到——”
柳皇后沉下心,淡淡笑道:“来得正好。”
兰贺一进入殿内,一把削果皮的小刀迎面而来,他侧身躲过,却不料身后跟着钱依山,他躲开,小刀便刺进钱依山头顶的发髻里,带着一股力量,令不明所以的钱依山僵着不敢动。
兰贺看着他的发髻松了一口气,动手将小刀拔了出来,心中微怒。
“母后,这是做什么?”
柳皇后见没出血,也根本不在意,悠然道:“我让飞薇露一手飞刀给我解闷,没想到你来,差点伤到你了,没吓着吧?”
钱依山看着兰贺手上铮亮的刀刃,吓懵了。
兰贺上前将小刀拍在案几上,不客气地坐在榻上,道:“我的太子妃呢?”
柳皇后朝飞薇睨一眼,飞薇会意,将发愣的钱依山请走,“钱公公?”
钱依山倒抽冷气,茫然地跟着离开。
殿内剩下母子二人,柳皇后煞有其事地望了一眼屋顶,再对兰贺道:“走了。”
兰贺随她微微仰头看了一眼,“上面有什么吗?”
“你要是再来得快一点,就能看见你的太子妃在我的屋顶上。”柳皇后拿起小刀把玩。
兰贺顿了顿,了然于心。
冷懿生不仅跑出东宫,还在这露了一手,所以皇后对他起疑了,于是不惜冲他扔刀,明明过去对他嘘寒问暖,一有什么事就紧张得不行。
兰贺一笑,不置可否的态度令柳皇后心头五味杂陈。
“这儿就我们母子,你想要和我说实话了吗?”
“我从未与母后说过半句谎话。”
“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会武功?”
“会又如何?”
柳皇后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的怒火,她就恨他这不知道哪儿学来的不好好说话的口气,比皇帝还气人。
她咬牙切齿道:“你就回答我是与不是!”
兰贺看着她紧紧握着刀柄,手腕处筋脉毕现,可见她有多用力,他于是乖乖道:“是。”
“谁教你的?”
兰贺随心拿起一旁的黑棋子把玩,似笑非笑道:“自己琢磨。小的时候,大皇兄也提点过我,还有四皇兄。”
柳皇后见他配合,心里的幽怨瞬间去了一大半。
“被你拿去的禁卫军令牌,还在你手里?”
兰贺一顿,一枚棋子从指间滑落。
他微启薄唇,还没说话,柳皇后已知道他的德行,截在他前头道:“回答我是与不是。”
“……是。”
“陛下没问你要?”
兰贺能在朝堂上大行其道,让柳家坐不住,皇帝功不可没。柳皇后有理由相信,皇帝放任兰贺,纯粹是兰贺在帮他收拾柳家,所以他至今没有任何举动,也许等柳家大伤时,兰贺也无可倚仗,他就会来收获渔翁之利了。
兰贺扬起一抹戏谑的笑,真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道:“他要了。”
柳皇后脸色一变,声音都发狠了,“你给他了?”
兰贺面不改色,玩味道:“母后这么不相信我?”
柳皇后气结,“你——”
兰贺叹气,直白道:“他是和我要,但我凭什么给他?”
柳皇后简直要被这个儿子气死,她有些暴躁地起身踱步,摸着胸口使自己平静。她向来都不是会弯弯绕绕,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她自小直率,不拘小节,生性如此,哪怕这么多年把自己活成深宫怨妇,她也没学会什么阴阳怪气的本领,依然容易一点就着。
兰贺见自己母亲如此,神色黯然,蓦地说道:“母后怕我被人利用吗?还是什么人又和你说了什么?他们想要回令牌吗?”
柳皇后走回来,“什么叫什么人?你这样称呼你的长辈?”
兰贺嗤之以鼻,拿起一枚枚棋子慢吞吞摆在棋盘上。
“我再问你,你现在做的事,是你自己想做,还是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
她原话奉还,兰贺抬眸,神情认真而严肃道:“是我自己想做。”
出乎兰贺意料,柳皇后没再问什么,只爽快道:“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兰贺心想,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母亲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于是补充道:“母后,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禁卫军令牌有多好,所以你放心,令牌在我手里,谁也别想觊觎。”
待兰贺走后,柳皇后的耳边还在回荡着他这句话,她对此想了又想,似乎明白儿子的意思——他要和柳家割裂。
历朝历代,向来最忌外戚干政,当今圣上明白这个道理太晚,而太子……纵使柳皇后愿意想象自己的儿子天资聪颖,这会儿也很难去相信这个想象。
她觉得,现在和柳家割裂,还为时过早。
……
厌翟车里,冷懿生看着扎进脚踝上方的飞刀,鲜血染红了大片鞋袜,不禁冒出一头冷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手颤抖着想去拔出卡在肉里的刀刃,又迟迟下不去手。
一路回到东宫,冷懿生的脸色惨白,双唇也毫无血色,晕在车厢里。素月在外头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回应,连忙掀开窗帘一看,吓得没了半条命。
东宫霎时乱成一锅粥。
水心压根没想到太子妃活蹦乱跳地出了一趟门,回来时却没了生机。钱依山不在,一切都得她来料理,等太子回来,她还得担责——她没劝太子妃不要乱跑,或是太子妃跑了她没及时让人去告知太子。
要知道,太子回来时不见太子妃,那眼神都快能吃人了。
太子妃的三个陪嫁丫鬟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认定太子妃没救了似的哭得根本帮不上忙。水心被她们哭得头疼,直接赶她们去外面待着。
受伤流血这种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是想到太子兰贺一见不到冷懿生的眼神,她可以很冷静地处理这件事,可惜兰贺的眼神像利剑一样架在她的脖子上。
事到如今,她不能完全认定兰贺一无所知,她怕兰贺随时会解决掉她。
在竭力沉着地吩咐人去找太医,并给冷懿生止血包扎后,水心的呼吸沉重,就像每回跟着爬完校场那座台阶后要装出来的样子,不过现在她不是在伪装,她真的感到紧张和局促。
她站在床边喘了几下,床上的冷懿生被疼醒,呓语着。
水心和在场的侍女们对视一眼,不得不凑近去听。
“水……”
“水?”水心回头吩咐道,“快拿水来!”
寻寒拿了一杯水来,水心托起冷懿生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她唇边。
冷懿生迫不及待地喝了两杯水,缓缓睁开眼,看见水心漠然的脸庞,看见她紧拧的眉宇间,目光涣散,好像看见好多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水心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太子妃?”
失血过多的冷懿生毫无精神,浑浑噩噩,但还是哼了一声,像在回应。
坏话
兰贺回东宫时,就见一个眼熟的小宦官拉着陈太医,两人急急忙忙转进巷子。旁边的钱依山还在害怕那把飞刀,心有余悸地低着头,压根不敢细想,那一刻若非自己低着头,现在命就没了。
兰贺瞟了他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怎样也没想到皇后会朝自己亮刀,他下意识就闪开了,什么都没多想,结果险些让钱依山比上辈子还先没了。
事实证明,就是重来一次,也还是有措手不及的意外,一切不尽然在他的控制里。
“钱依山,我刚刚看见陈太医了,等会让他给你看看?”
钱依山缓了好一会儿,方有气无力道:“陈太医?他又来了?”
兰贺道:“我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是不是太子妃怎么了?”
“她能怎么样?”
“那也是,太子妃身子骨硬朗,人也活泼。上回陈太医才说她好得很。”
两人说了几句话,钱依山勉强走出差点丧命的阴影,兰贺暗自决定往后还得顾虑得周全些。
一到临华殿,兰贺就感到一股异样萦绕在殿外众多宫人头上,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却不似往日平静,而是满地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