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23)
她这么说,希望兰贺能明白,罗家看不起他的东宫,和罗八罗九无关。
兰贺又问:“她们的爹娘也同意?”
冷懿生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小九的娘亲是同意啦。”紧接着兀自道,“如果她们能让殿下满意,想必她们爹娘会觉得无比荣幸,同不同意也无关紧要了。”
她的话语酸气冲天,兰贺只觉好笑,甚至觉得,自己期望的冷懿生回来了,牙尖嘴利、巧言令色。她这一番酸话也让兰贺明白了一点,罗八和罗九是她骗来的,罗家显然不同意,但两个小姑娘还是随她嫁入东宫。
这便是他的记忆里,那个冷懿生干得出来的事。
兰贺的手指沿着冷懿生的脸颊描画,游移至她的下颌,他抬起她的下颌,使她仰起头,微蹙的眉眼和紧抿的红唇透着一股倔强、任性,看在兰贺眼里,此刻的她讨喜极了。
他的拇指压上她柔软的红唇,低沉的嗓音尽显温柔,对她的宠溺毫不掩藏,他笑道:“乖,孤有你便够了。”
冷懿生无心欣赏太子的柔情,一心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她乱吃醋,太子还没拿罗韶来堵她。她舒了一大口气,咧嘴一笑,门牙碰到太子的指腹,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随即将他有力漂亮的手紧紧握住。
“殿下,你是说……你只娶我就够了?”
她的眼睛闪着光,如银河闪耀,璀璨迷人。
兰贺应道:“嗯。”
冷懿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但此刻她就是高兴,她藏不住脸上的笑漪,笑意直达眼底。
兰贺身穿玉色银丝绣蟒锦缎长袍,头顶蓝玉冠,清朗的眉目如画,正含笑看着她,却因居高临下,宛若神祇临世,自有一股清高冷冽的疏离之气。
这么好看的太子只会是她的。
太子不能人事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她好高兴……
等等,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噩梦
新婚第二夜,太子仍然宿在临华殿。
大宦官钱依山喜不自胜,一把老脸笑得每一道褶子都跟涂了蜜似的。他心情大好,待底下的小宦官宫人们也和善,若是听见他们说几句祝福太子和太子妃的蜜话,他还会自掏腰包给个红封。
太子不喜欢有人在寝室守夜服侍,宫人们只得候在外室。钱依山也在。以他的资历,本不再需要守夜服侍,过往太子也很宽待他,时常要他多到一边休息去,夜晚更是不用总守着。
然而上个月的一天,太子一觉醒来,传唤他,接着屏退他人,独独盯着他盯了半天,最后叹息道:“钱依山,往后你还是在孤身边吧,别人比不上你半分细心。”钱依山受宠若惊之时,太子又询问起他的家人安康与否。
眼下将过亥时,内殿中灯火通明,静寂无声。
钱依山只需等到亥时三刻,太子要没别的吩咐,他就可以去歇下了。他坐在椅子上,旁边一名小宦官给他揉肩,另外四名宫人候立一旁,其中两个是太子妃的陪嫁婢女。
这一夜,太子妃比昨夜轻松许多,太子把她赶进床的内侧,她也接受得心安理得。内心深处,她告诉自己要撇掉花氏与张氏教导的邀宠法子,撇掉企图母凭子贵的想法,撇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欢女爱,端正心思,清心寡欲,所谓成亲便是床上多了一个人。如此,她身心轻盈,没有重重顾虑,入睡也快。
兰贺熄灯后上床,躺下去盖好被子后便听见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有自小练就的夜眼,在漆黑中也能看清一切。他微微移过目光,昨夜还睁着眼睛拘谨地打量他的人现在裹着被子阖着眼,面容在昏暗中没有半分约束。
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似是知道他不会对她怎样,开始原形毕露了。
兰贺唇角不自觉勾起浅浅的弧度。
今早冷懿生说了几句陈腔滥调,说她是他的,他本该高兴,奈何她用一副麻木的态度在说,仿佛已经认定自己不能嫁给罗韶而心如死灰。
她死气沉沉地脱下裙衫,精致的锁骨和瘦削的肩头在大红抱腹的衬托下泛着融融雪光,修长脖颈洁白如玉,只一眼便令他生了沾染的心思。
但他克制住了,和大婚之夜一样,温香软玉在前,却无动于衷。
也不知道他不和她圆房,她是怎么想的。但现在看来,她是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心思了。穿上衣裳的冷懿生,润泽的眼眸中再没有新婚夜那般拘谨、期待、怯懦、娇羞、窘迫的繁复情绪。她不在意了。
兰贺说不上来这是好是坏,只是他从冷懿生待自己的态度里琢磨得出,冷懿生对他并不排斥,也不厌恶。这便够了,他对她期望不多,一切可以慢慢来,罗韶在她那得到的他都要,还要比罗韶多一些。
带着满腹心思入睡,次日天未亮,兰贺便醒了,比平时醒得早些——他被惊醒了,下意识扣住身上的异物。
睡梦中的冷懿生从内侧滚到床中间,怀里抱着被子,一条手臂横伸过来,压在兰贺胸前。她的脑袋埋在被子里,墨黑长发将脸蛋遮挡得严实。
兰贺在看清罪魁祸首后阖上眼睛,平心静气过一会儿,才放轻力道,将她的手放回去。顺便抹开缠绕在她脸上的头发,确定她没被自己的头发闷死,就起身下床。
冬季昼短夜长,临华殿外天色深蓝,朔风徐徐灌入廊道,更是卷起庭院里的积雪,满天遍地沉冷而萧瑟。
太子一向起得早,钱依山也得起早,伺候完太子洗漱更衣,钱依山忍不住念叨一句,“殿下,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明明新婚,也是个不理朝政无实权的太子,横竖无事,不搂着新妇多多温存,反倒起早摸黑去校场,冷落新妇,钱依山实在想不明白。
兰贺道:“等死了多的是时间睡。去叫人把太子妃的嫁妆里的骑装全拿过来。”
兰贺说完转身进入内室,关上门,留钱依山发愣,蓦地才想明白太子话里的意思,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再看紧闭的门,眼神不由变得怜惜。
可怜的太子妃,这是要去校场舍命陪君子!
之前备嫁妆,为太子妃准备新衣时,钱依山就有疑惑为何要备骑装,但太子说要,自然就也让尚服局赶制了。钱依山没想到,那几套骑装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看来是太子早就想好要让太子妃上校场学武骑射。
钱依山只能默默同情。
太子妃比之寻常女子是高挑些,但身形纤细秀美,如弱柳扶风,看脸看手就知道她没几两肉,如今要和太子去操练,也不知吃不吃得消,就怕到时候强壮的身板没练出来,反倒折了小命。
钱依山走出临华殿时,殿外的寒风刺骨,迎面吹得他打起冷颤。
兰贺关上门,径直走到床边,掀起床帘。床上的人睡在中间,被子裹得严实,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长发又遮去她的脸庞。
兰贺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开,接着指尖传来濡湿,他诧异地凑近,只见她紧闭着眼,眉头却皱着,泪水从眼缝渗出,将她的睫毛、鼻梁、鬓角浸湿。
兰贺拍拍她的脸,叫醒她,“冷懿生,醒醒。”
朦胧间听到叫唤,声如冷泉,当头浇下,冷懿生睁开眼,睡眼惺忪看到兰贺的脸,开口一声呜咽:“殿下……”
“做噩梦了?”
冷懿生抿唇回忆,左手腕骨犹在作痛,她连忙坐起来,带着哭腔道:“我梦见一只大狗追着我跑,我摔倒了,它就扑过来咬我……”说着,她抬起左手,拉起袖子,“我的手被它咬到了。”借着透过床帘的烛光,依稀可见腕骨有深一些的颜色,冷懿生倒抽一口凉气,“我的手……”
兰贺一见便知,那是他半醒时握出来的,力道不小心重了。
“殿下,我的手好疼……”冷懿生疼得又流下两行泪,捧着不知为何通红作痛的左腕心痛得难以呼吸。
兰贺沉默片刻,伸手在她的腕间摸了一把,骨头没断,应该只是皮肉痛,他便一本正经道:“睡觉不老实,压着了吧。”
“啊?”冷懿生泪眼汪汪,宝贝似的捧着肘部,四顾茫然,想不出来自己怎么就睡觉不老实了,以前从来不会,最终只能嘀咕一声,“可是……”
兰贺一点也不可怜她,居然把他梦成狗。
冷懿生还在疼惜自己莫名其妙受伤的手,不曾想兰贺竟冷酷无情地开口命令道:“起床,和我去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