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63)
既要打理入宫的事宜,又要安排厨房准备口味清淡的早膳,乔振在府院里东奔西走,身边又围了一圈问事的人,忙的他连抬手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乔振吩咐完周围的事,刚得空喘了口气,想起什么,折身急急往马厩那去。
再三确认马车上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乔振仍不放心,转头问了车夫一句:“都准备妥帖了吧?今日可不比往日,宫门之内可不能再出什么惹恼贵人的差池了。”
知道乔振话语里提及的是上次季怀旬一行离府之初时发生的意外,车夫白了脸,手都有些抖。
“上次怪我疏忽大意,惹大公子动怒……”
重提这件事也只是给他一个警示,乔振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别害怕。
“大公子平素最是沉稳有气度,那时说要罚你,依我估摸着,概是因夫人受马车的惊扰,他关心则乱下说的气话罢了。”
前院后院的事都要人看管着,乔振不想为此耽误时间,本不欲多言,但怜悯他胆小,便提点道:“今日虽然只有二公子入宫,但大公子也会随乘马车,去宫门外不远处办事,到时候你记得说上几句,谢过公子和夫人的宽宏。”
没想到季怀旬也会随车同行,车夫神色明显一愣,脸色却更白了,慌忙低头应声。
瞥见车夫的慌张神色,乔振心头顿生怪异,难免多看了他几眼:“不过是让你说句好听话讨好讨好主子们罢了,怎么竟还怕成这样?”
“谢过管事提点,”似是怕被看出什么端倪,车夫将头埋得更低,“只是想到自己笨嘴笨舌的,若话没说好便会冲撞了贵人,有些紧张罢了。”
“真是的,惊人一跳,你啊,事没做多,想的到是挺多。”收回打量车夫的目光,乔振心觉好笑,也没再往别处多想:“大公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有甚好怕的?你是没见识,若相处多了,便会明白大公子其实是怎样聪慧内敛的一个人——”
等回过神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乔振咬住舌尖险险刹住话头,自知失言,心头一阵懊恼。
要是被老爷知道他在下人面前说这些事,又该训诫他了。
季怀旬的身份本就是禁密,再加上石淼是行商之人,深知世间变数万千,所以除去逝去的石夫人,没人知道府内突然出现的大公子是前朝留下的血脉,只当是自家老爷夫人寻回了行商途中走失的孩子。
石淼不是信不过身边的人,只是这事实在牵涉甚广,出不得半点差错,要是可以,他巴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接触到季怀旬。
是以最初的时候,石家众人连这位大公子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更别提见上一面了。
按照石淼原先计划好的,季怀旬只管放宽心,顶着大公子的名头在府内韬光养晦。等时机到了,他服侍季怀旬吃饱喝足后,再拥着狼孝山的万千兵马重回宫阙,也算他报了当年昕德太子对石家的恩德。
光是想想事成之后的风光场面,石淼都觉得喜滋滋的,美得心里直冒泡。
他也总算干了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但石淼美着美着,就渐渐发现自己不光是心里冒着泡,连脑子也有泡。
刚开始接手与齐鲁文交接时,都是一些简单的事务,石淼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随着计划一日日的推进,事务涉及到京城防护,兵力分布甚至是朝廷内部的权利探查,石淼握着轴卷枯坐案前,几乎是手足无措,半点头绪也无。
这些让石淼愁秃头的事情,到了季怀旬手上,总能被轻而易举的解决。
石淼:……我还是别丢人了!
虽然计划中出了自己这样废物的变数,石淼还是小心翼翼的守着季怀旬不被人接近,直到石家的事业有了起色,石淼忙碌之下没空亲力亲为,才不得已派乔振替他照看季怀旬的起居。
有不学无术的石铭抛砖在前,引出了大公子这般的璞玉,乔振与季怀旬接触多了,越发觉着谦谦君子也不过如此。
有次他没忍住在石淼跟前夸赞起大公子的性情,却劈头迎了石淼的一顿骂:“我看你年岁都是白长了,多嘴多舌,往后不准对任何人再说这样的话!”
乔振虽不明白自己被骂的缘由,但也知晓这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一直谨言谨记……
没想到今日忙糊涂了,他竟会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下人说了这样一番话。乔振扶额自责,没瞧见车夫有什么异样神情,心里这才宽慰了一些。
乔振想了想,刚想说些什么话来掩饰一下自己的失言,恰在此时门口处有人探头,哭丧着脸道:“乔管事……”
乔振认出那人是他方才派去后院唤石淼起床的下人,心里又是一声长叹。
就知道要想叫醒那位爷,还是得要他亲自去后院一趟。乔振被门外人这么一闹,心里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再加上心里没把他当回事,便也顾不得敷衍车夫,匆匆又往后院奔去。
乔振脚步急促,车夫侧身避开,弓着身子行了个简礼,脖颈处隐秘的图纹在朦胧天光下探了个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又重新藏回衣领里。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没被人瞧见分毫。
“老爷,今日是什么日子,您竟还睡得着!”
耳膜被炸的生疼,石淼不用睁眼,也能猜出这一声宛若催命般的呼喊出自谁口。往温软的被褥里缩了缩,石淼仍是闭着眼,皱眉道:“乔振……”
下一秒,盖在身上的被子腾空被人掀起,石淼如坠冰窟,再没半点睡意,对着乔振怒目圆睁。
“老爷莫恼我手脚快,实在是时间不早了,”乔振只当没看见自家老爷无声的控诉,慢条斯理的将被褥叠好,转身拿了挂在红木雕花架台上的衣裳替石淼穿上,“你昨日还说为了不出错,要亲自操持府内事务,可转头又去饮酒了……”
石淼被斥的老脸一红,百口莫辩,余光瞧见有下人在场,只好窝着满肚的火气。他一边板脸忍着不发作,一边默默在心里将齐鲁文骂了个狗血喷头。
要不是那个狗东西自作主张想要对沈芙动手,又怎么会在昨夜被皇长孙拿玉簪“警醒”了一番?
石淼虽又怒又气,但看齐鲁文被吓得惊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硬是陪了半夜的酒,又说了好一阵话才将齐鲁文打发走。
任由乔振替他更衣,石淼头疼欲裂,脑袋再怎么混沌成一团,却也明白了一件事
皇长孙对这位沈家二小姐是真上心了的。
石淼对沈府当年的反叛颇为不耻,连带着对沈芙都没什么好脸色,当时提议迎娶沈芙,也只是抱了利用的心思,使季怀旬逃去那场“公主选婿”的风波。
想到这,石淼搓搓脸,肠子更是快悔青了。
他那时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但若是早知道会有这样阴差阳错的情意……还不如不利用呢!
这下好了,亲手埋了个碰不得的坑。
“我去看看怀哥儿去,”也不知道一夜过去,皇长孙的火气消下去没有,石淼有些担忧,胡思乱想了片刻,他念头一转又不知为何想起了石铭,语气立时带上了点咬牙切齿,“也不知那崽子起床没有。”
旁人将话连起来听,只会好奇大公子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石淼生气,但乔振跟在石淼身边多年,对话里藏着的语气早有分辨。
前半句带着询问、担忧和难得一见的平和,必定对着大公子说的;后半句藏着凶狠的怒意,似乎要将某人拆了入肚——自然专属于二公子。
乔振毫不犹豫的答道:“方才瞧见大公子的屋里亮了灯,我便没管,偏头仔细看了二公子屋里,没见着什么动静。”
他就知道!
石淼撩起袖口,随手拿了一条看着十分结实的棍棒掂了掂,满意一笑,然后……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他这一肚子起床气总算有了去路!
老爷雷声大雨点小,乔振看了石淼这个反应,反而安心下来,带着人人往前院去。
跟在乔振身后的下人震惊的睁大眼,对乔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嗓子都快喊哑了,都未能让老爷动上一动,乔管事您只轻松嚎……不,叫了那么一声,就让老爷乖乖起了身!”
“呵,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今日我还没用尽全力喊呢。”乔振摆摆手,一脸深藏功与名的淡然,着满眼崇拜的下人,道:“瞧你早起的勤,别光顾着做事,没事多去后山吊吊嗓子,有你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