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54)
“嘿嘿,我是在夸陛下有威仪呢。”
挂了笑脸打着哈哈,石铭好不容易才将他糊弄过去,刚松了口气,余光里就瞥见角落中站着的女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石铭挠了挠头。
奇怪,这人瞧着怎么这么眼熟……
正待他眯着眼睛仔细查看,黑衣女子却倏然移开了眼。
“好啊,若陛下真的有心要杀我,我倒还觉得十分解脱,求之不得呢。”
迎着郑勇帝的滔天怒火,纪云面上毫无惧色,依旧笑得坦坦荡荡,接着道:“此前因着经营卞城的客栈,我忙碌起来,倒也没闲空去想着该如何给你添堵。”
“可如今客栈没了,我无事可做,或许哪天无聊了,也去学学你的把戏,谋个逆试试其中滋味,也是好玩,你说呢?”
一听到“卞城客栈”,石铭福至心灵,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老天鹅,他总算是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就是将他误认成陪侍小厮,说话又不大好听的客栈老板娘,纪云。
就凭纪云那时竟胆敢质疑他的翩翩模样,石铭就能将这件事记一辈子。
再次想起这件事,石铭不禁在心里暗戳戳骂了句娘,觉得不够味,又暗戳戳骂了句爹,才心满意足的分神去想些别的。
长兄说过,那间客栈的主人是他的一位故人,如今看来,这位故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名为“纪云”的女子了。任石铭怎么偷眼观察,都觉得纪云和郑勇帝、太傅之间的关系微妙,三人似乎在此前就颇有渊源。
石铭之所以敢贸然打断纪太傅的话,也是因为季怀旬前几日同他说:“你只需引出个话头,不用担心没有实证的事情,因为我早已安排好,到时候会有人来帮你。”
可这纪云突然间冒出来,却并不急着帮自己取信于人,反而卯足了劲去激怒郑勇帝。
石铭沉默了一瞬,突然悲愤。
长兄派来的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这下可好了,纪云若再这么闹下去,迟早会被官兵叉着带走,到时候只剩他一个人对面残局……
石铭着急的想着对策,众人却皆是慌了神的模样。当着帝王的面说谋逆之言,这女人铁定活不长了,可千万别连累到他们!
石铭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莫名其妙的被身旁人硬拽着一同跪下。他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登时混进了一众哆哆嗦嗦、生怕因受纪云牵连而惹火烧身的考生中:“陛下万安!陛下息怒!”
看着面无表情的纪云,郑勇帝一言不发,只沉沉喘着粗气。见了他这幅模样,没听到话,没有人敢起身。
纪云似乎丝毫不明白自己的话中所带着的意思,依旧站得笔直。
“你!”郑勇帝被她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怒目也随之圆睁,眼角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纪太傅也被纪云骇的面色一变,颤悠悠站了起来,厉声喝止道:“云娘!”又转身低声对郑勇帝道,“陛下圣明,小女无知,臣还请您别与她计较。”
而看着郑勇帝磨磨唧唧的样子,石铭就知道这讨厌的女人估计今日是死不了的,悬着的心砰然落下。
真是可惜。石铭不解气的又骂了句话,才撇撇嘴,一边揉了揉生疼的膝盖,一边暗暗瞪了眼周围跪着的人。
跪你马呢跪,小爷本来该是站着的!
听了郑勇帝的话,守在门边的官兵握紧手中的刀柄,又斟酌了一下郑勇帝的话,有些犹豫要不要动手。
所以……帝王这意思……
到底是舍得,还是不舍得啊!
官兵们不由犯起了难。
可他们没犯难多久,郑勇帝又开口了。
“朕当然是圣明的,自然不会与她计较,”郑勇帝舒了口气,移开视线不去看纪云,“今日念你初犯才放过你,可若下次再见你,你还像眼下这般执迷不悟,我断不会再留情面。”
众人:“……”就这?就这!
陛下,我们若也“不小心”初犯,你定要如眼下一般,公正无私的放我们一马喔!
纪云将事情闹成这样的地步,不仅没有受到腥残的惩罚,甚至连一句实质的斥责话都没有,足以叫人窥见郑勇帝想轻描淡写将此事翻篇的心思。
无人敢出言反驳,官兵们怔愣片刻,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你今日来,若只是为了能够气一气我,”郑勇帝道,“也就可以走了,毕竟我已经说了不计较今日之事,后悔也来不及。”
闻言,纪云“哼”了一声。
“少自作多情了,为了你?那我还不如为了条狗——”
郑勇帝的脸又慢慢黑了回去。
虽不知道为什么郑勇帝有意要偏袒纪云,但石铭觉得这绝对是件好事,心头顿时一喜。可他没高兴多久,又听纪云重新挑起了新的争端,全然忘了她来是为了帮人的。
别吵了,赶紧干正事啊!
石铭拼了老命,对着纪云使眼色。用力过猛,他的眼睛都有些抽筋的迹象。
收到他的信号,纪云也明白自己偏离正轨太久了,轻咳一声,转而道。
“我这次是为了城南的百姓而来。”
见她如此,郑勇帝疲惫的挥手:“有话你便直说吧,别兜弯子了,这还是在考场上,朕可没心思再去同你拌嘴。”
边羌从没见过郑勇帝这样纵容过谁,又不好开口驳了帝王的颜面,只能站在旁边一忍再忍,都快将自己憋成一块木头了。
还算让他欣慰……陛下如今总算明白自己还在考场上,被众人看着。
“我身边人意外到了城南,也染上了这众人口中药石无医的怪病,”纪云目光飘忽,随口扯着谎,“前几日,我瞧着他的模样,见有好转的迹象,还觉得奇怪。可今日,我却惊异的发现他竟好全了。”
这番话虽然是纪云瞎编的,但这件事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城南,倒也算不上是骗人的谎话。
而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这说同样的话,哪怕是好全了的那个病人活生生的站在郑勇帝面前,郑勇帝都未必会正眼看上一眼。
就算真信了,以郑勇帝谨慎的性子,事情未确认前,他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分毫的赞同,而石铭想借这个机会翻身的希望也就变得十分渺茫。
可若由纪云说出口,郑勇帝就一定会信。
爱使人盲目,没有原因。
石铭在一旁看准时机,适时的插话:“陛下,太傅,这正是我的意思。我走访时发现,城南患病之人大多吃过一味名为筱粉的调味,觉得其中有猫腻,觉得这正是引起病疫的罪魁祸首。”
郑勇帝眯眼:“可带来了?”
“带来了,”石铭镇定自若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筱粉由筱叶磨制而成,是真是假,还请陛下和太傅亲自定夺。”
“筱叶?”
纪太傅接过瓶子,单手成扇,在瓶口掀了掀风,神色严肃起来:“陛下,这确实是由筱叶磨制而成。而鲜少有人知道这筱叶有毒性,误食有了病症,这也就说得过去了。”
自沈行业和御医被人抬着回来,郑勇帝位了避免病疫流祸京城其余的地方,只封锁了那处,却没再来人问过城南的消息。
郑勇帝转头对边羌道:“再派人去查查,看看病患收治点的情形,速速来报。”
边羌应声,匆匆而去。
纪云倚在门边不再出声,托她的福,秋试才能接着往下进展。可考生们战战兢兢不敢发言,倒显得无趣起来。
直到问答都念完了,都无人再出声。
郑勇帝摇头:“罢了。”
纪太傅明白郑勇帝心中已经有了定夺,低声道:“既然已经问完话,陛下可以去同考官们商议秋试录用的人选了。这处等时辰到了,自有官兵领他们出去。”
“走吧,”郑勇帝点头,突然停了片刻,向石铭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石铭恭敬道:“石铭,石头的石,铭记的铭。”
郑勇帝笑了笑,扭头出了门。
“朕只字未提,他却能懂了朕的所想,并将名字解释的周全不漏,可见这个人心思乖觉,”郑勇帝笑道,“不过这也并不是不好。”
纪太傅颤声应付:“是。”
后间,考官们早将录用的名册准备好了,只等郑勇帝过目后张贴出去。
深思熟虑之后,郑勇帝提笔,写了两个字“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