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5)
虽然沈芙对首饰不上心,但基本的花样都还是有的,零零碎碎也算是不少了。看着桌面上蒙了灰的首饰堆,春芽瞪圆了小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小姐?”
沈芙一脸真诚地看向春芽,示意她没有听错。
小姐不靠谱,自己却不能真随着她乱来,春芽最后还是按着衣服的配色给沈芙挑了套不会出错的配饰。
替沈芙戴好配饰后,春芽退了几步,快速扫过一遍查探还有没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哪里想到她目光一转,呆呆地看了一会,竟有些移不开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芙平日里太素净了,此时虽只是往发间添了簪饰,也使人眼前一亮。
沈芙却只是不甚在意地扫过镜面,提了衣袖转身就走。
春芽回神,急急跟上沈芙,比不上前面人的健步如飞,她没走几步话语间就带了点喘:“小、小姐,慢些……别走急了伤着自己!”
“人正伤心着呢,等不及了!”
书房内点了沉水香,幽香清透。
四周无声,石铭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书籍,尽管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却也不敢贸然出声打破了这片静寂,吵扰到身边端坐着的人。
以书挡面,石铭拿余光悄悄瞟了眼一旁兄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中不觉打了个寒战。
从他记事时起,就敏锐察觉到父亲对兄长的态度似乎过于迁就……
不对,或许谦卑这个词才更合适些。
父亲面对着兄长,事事“怀哥儿你觉得如何”、“怀哥儿怎么看”、“怀哥儿若是不愿意我们就另想法子”,像没有主心骨的娘们一般。
但等转身看到他,那个纵横商场的粗鄙男人就又回来了,总是动不动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孽子,我就没见你做过一件正经事,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和阿茹亲生儿子的份上,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
想到这,石铭觉得父亲很偏心。
和兄长比起来,自己不就是没事逛逛花楼找姑娘,不去先生那上课也不交课业,又或是聚众斗殴打打群架,找几个狐朋狗友去赌坊输个钱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吧?
石铭又突然觉得父亲似乎还是挺公正的。
不管怎么样,前几日见到自己被兄长从花楼里揪回来后,父亲竟然难得没有训斥他,说明他还是一个好父亲。
正捧着书七想八想,石铭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嗓门颇大的喊了一声“夫君”,似乎还挺焦灼的。
季怀旬自然也听到了,翻书的手蓦地停了下来。
瞧见兄长笔直的背脊僵了一下,石铭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终于有理由可以说话了!
“兄长,这似乎是那个沈家二小姐的声音,”石铭激动地辨别门外人的身份,说着说着,“咦”了一声,“可之前一个月里从未听过她喊你夫君……”
季怀旬也认出来了来人是谁,淡淡道:“这一声自然不是在喊我。”
他和沈芙本就没什么牵扯,也没有过亲昵的称呼,而自己明明说出口的是实话,季怀旬心里却有种淡淡的别扭,似乎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神使鬼差地,季怀旬偏头看了一眼石铭。
“那、那、那也绝对不是在喊我!”石铭被他这一眼看得膝盖骨一软,心跳也加速起来,觉得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立刻哭丧着脸撇清干系,“长兄,我不敢的,就算我寻常多情了点,可再给我一百个胆,也绝不敢碰你的女人啊!”
季怀旬本来也觉得自己这一眼莫名其妙,此时更是黑了半张脸:“乱说什么话,低头看你的书。”
兄长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加不好了,石铭讪讪地低下头,告诫自己说多说错,往后再遇上这个情况,还是趁早闭嘴比较好。
这样的场景见多了也就不怪了,小厮眼观鼻鼻观心,还在候着等回话:“那沈姑娘那?”
“罢了,”虽然和离书已经到手了,但好聚好散,对她的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季怀旬皱了皱眉头,合上书页,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是。”
沈芙在外头等了许久才见到人,兴冲冲扯了明媚的笑脸奔进书房,却见自己那位夫君看着她的眼神十分的淡。
瞧这若无其事的小眼神,因故作坚强而紧抿住的唇,没有半点神采的苍白脸庞。
沈芙暗叹一口气。
她就知道石怀一定还在为那封连夜送来的和离信而伤心。
沈芙想了想,决定下一剂猛药来使夫君重展笑颜。
有了主意,沈芙当下便左扫右扫,也是运气好,她不一会就发现了那封摆在石怀手边的和离书。
见沈芙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找什么,季怀旬皱眉,却也不出声,只静静等着。
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庶女罢了,季怀旬到底还是没设防,只看着面前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法子,眼眸都变得亮亮的,急急向他走近了几步,伸手夺过摆在他手边的和离书。
嗯,拿走了和离书。
以为她是来斥责自己的,季怀旬早有对策,紧抿薄唇稳坐着,一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模样,慢慢抬手想将和离书从沈芙那抽回来:“这件事错在我,我自然同意和离——”
可惜,慢了一步。
沈芙三两下将和离书撕得粉碎,目光耶变得亮晶晶的,抬头对着季怀旬坚定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和离了!”
季怀旬看着她手中的碎纸片,罕见的有些沉默。
他究竟是哪个地方做得不对,竟让这位小姐误以为他并不想和离?
第3章 往事前缘
八年前宫变之时,昕德太子和太子妃以身为诱引开叛军,令自己的贴身随侍趁着动乱藏身泔水桶内,无论如何也将皇太孙送出宫外,藏至京城首富石淼的府内。
季怀旬聪慧绝顶,那时又已经十余岁,如何不知道这一走便是永别,当下哭的撕心裂肺,执拗着不要离开。
昕德太子看着他,映着火光的面容憔悴又温柔,淡淡道:“怀旬,于公,这江山季家守了千百年,总归要有人把它夺回来的;于私……父子一场,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听完这句话,季怀旬泪滴沉在眼底,被宫人拉着往外走的时候,没再挣扎。
有太子的舍身遮掩,逃亡之路十分顺利。
深更露重,石淼开门就见了满身狼藉的主仆二人,再望了眼烽火冲天的宫城,眼眶一红,什么都明白了,当即跪下,声声掷地:“太子昔日的恩惠,石淼永生难忘,如今有难,自当全力护皇长孙周全。”
宫人得了他的保证,一颗心安了下来,转而含着泪,俯身对着季怀旬拜了拜:“皇长孙既已到了石家,奴才便放心了,如今也该回去陪着太子一道共赴黄泉了……”
季怀旬恍若未闻,只死死地拧着袖口,望着宫门方向的眼眸流露出点点腥红的恨意。
宫人伏跪在地,又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继续道:“……愿皇长孙一生顺意,得偿所愿,待羽翼丰满之时,为季家重夺山河。”
天光登时微亮,京城钟鼓齐鸣,新帝正准备整衣登基。
宫内浓烈的血泪就这样轻飘飘散尽,再无人问津。此后,皇城少了一位下落不明的皇长孙,石家多了一位韬光养晦的大公子,石怀。
时光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八年后。当初名不正言不顺的外戚叛党,变成了如今“名正言顺”的郑勇帝。
但终归有往事横在心口,郑勇帝总觉得与京城世家有隔阂,有臣子看出了郑勇帝的忧虑,多嘴进言道:“陛下,如今公主到了适婚的年纪,可以借选婿的机会向京城贵族示好,以示陛下的恩泽。”
郑勇帝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当即邀请世家中未婚的成年男性进宫参宴。
公主再怎么受宠,驸马也只能有一个,如此兴师动众,帝王收纳英才的心实在是昭昭。别的世家看出了端倪,无不兴高采烈地为此事作准备,石淼看着传送到石家的帖子,却觉得十分棘手。
如今世家的子弟大都是不成器的歪瓜裂枣,皇长孙就算穿着粗布素衣与他们站在一块,也是十分出众的,那位久居深宫的公主只要不是一个瞎子,就定然会选他。
就算公主真是瞎了眼,瞧不上他们家这位贵人……石淼瞟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季怀旬,心中暗叹一口气。